廿五

壹、明妮

明妮今年二十五岁，不高、不美、不瘦。家境一般，学习成绩一般，从小到大一路走来，顺利却极其平凡。从自己家乡的普通大学毕业后，去了另外一所普通大学读硕士研究生，但，换到了超一线的大城市。明妮从来都是一个敏感的人，善于在自己平凡的周围中寻找着一切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深知自己这一点的她在以往的生活中，也乐得其所。

然而，到了超一线大城市的明妮，渐渐由敏感变为了焦虑。她在这里再也找不到任何“比下有余”的机会，每天充斥在她周围的都是她的“比上远远不足”。

安静地听漂亮开朗的女生谈论自己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化妆品、众多的追求者；

翻翻自己的通讯录，数着又和哪位旧时渐渐失去了联系；

同学合照时总是找着最边缘、最不起眼的位置；

小组作业时，永远做着一名倾听者与被指挥者；

课堂上，听着侃侃而谈的同学在述说着自己的想法，脑子却一片空白；

每天看着自己的计划栏里一成不变的计划列表，打上对号的寥寥无几。

从医院走出来的明妮，手里拿着一张“心境恶劣障碍倾向”确诊单……明妮抬头想直视下明晃晃的太阳，还是眯着眼低下了头来。看到不远处的蛋糕店，走了进去。

从医院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正值暑假，校园里的人很少。明妮打开宿舍的门，舍友们都已经开始工作实习，还没有回来。明妮看着空荡荡的宿舍，打开电脑，开始浏览实习信息，不停地投简历。十二点过了，明妮的邮箱还是没有动静，一封录用答复都没有到。

拿着蛋糕和打火机，明妮去了天台。宿舍楼的天台可以看到长长的高架桥。夜深了，车流量还是不小呢，高架桥的路灯连起来看很漂亮。伸了个懒腰，明妮取出了一人份的蛋糕，拿出了一包蜡烛。

“二十五岁了呀，奔三了呢，老女人了。”明妮说完以后，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插了一根蜡烛在蛋糕上，明妮觉得有些奇怪。两根吧，更奇怪，又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了，明妮心想。于是，一个蛋糕上拥挤地插着三根蜡烛。明妮挨个点燃了蜡烛，看着火苗越来越亮，明妮转身跳上了天台的边缘……

貳、令仪

校园里响起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

从考场出来的令仪和同学嬉闹着回到了教室。班主任例行在讲台上做着演讲，“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了，我们马上就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了。不要太在意这次的成绩，真正的战斗马上就开始了……”

作为班级前三名的令仪和令仪的同桌莹莹，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做着同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动作，专注于班主任张口闭口的频率，数着她发出了多少字节。

令仪百无聊赖地笑了，“班主任把这番话练的越来越熟练了。”

“令仪，你说，二十五岁的时候，我们会是什么样的？”莹莹停止了对班主任的关注，转头看向令仪，她想知道，又是校花，又是全校成绩最好的令仪的二十五岁会是多么的辉煌。

令仪转过头，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我二十五岁，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呵呵，挥金如土，和众帅哥纠缠不清吗？”莹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令仪。“反正二十五岁可就奔三了，我一定得把事业和爱情都给奋斗地好好的。”

令仪照着莹莹后背一个大大的“鼓励”，在莹莹的鬼哭狼嚎中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比以前死命地学习呢！”

叁、2010年六月八号

“该死，闹钟为什么没有响！”令仪抓起书包跑出卧室，家里一反往常，静悄悄的。没有午休习惯的妈妈窝在沙发里熟睡着。

令仪的妈妈在巨大的关门声中惊醒，猛然坐了起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两点五十了。她听着令仪下楼的急促的脚步声。

“吱——”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这一天本该从早到晚的安静。附近的狗一齐吠了起来。

令仪在强力的冲击后，无力地躺倒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意识模糊前，令仪只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阳……

“令仪，我们还查成绩吗？”令仪的妈妈担心地看着躺在床上发呆的女儿。

“查，少了一门成绩而已。”令仪敲了敲自己腿上的石膏。

“那，还报志愿吗？”

令仪手里的动作停下了，“报吧，省里的大学应该够了……”

肆、2010年六月八号

令仪午休前，将闹钟重新紧了紧发条，检查了下家里所有的表。

两点半的时候，令仪已经到了考场外。一眼看到了人堆里不起眼的莹莹。

令仪朝莹莹走过去，开心地比着胜利的手势：“没问题的。”

“哈哈，你肯定没问题的，努力那么久，肯定可以的。”莹莹擦了擦脸上的汗。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这么紧张呀，哈哈哈哈。”令仪的笑容还在脸上没有褪去，就看到了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莹莹在自己身边倒下。

考场的门开了，考生们开始检查证件进入考场了。

令仪回头看了看考场的大门，又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莹莹。再下一秒，令仪背起莹莹向救护站走去。

两点五十，还来得及。

“医生，可不可以等她醒了告诉她，无论怎样，二十五岁的我们至少还是活的不错的。”令仪看着依然昏迷的莹莹，对救护站的医生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令仪转身向考场跑去。

坐在考场里，令仪感受着自己急切的心跳，真的来得及。

令仪等着监考员分发试卷。

令仪等来了一张白纸……

伍、二十五岁的第一天

明妮站在天台边缘，终于看清楚了连城一条银河似的高架桥上的路灯，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跳回阳台，拔掉了蛋糕上的一根蜡烛，吹灭了剩下的两根蜡烛。

吃了一口蛋糕，“至少活的还不赖。”明妮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