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实在太冷。他掐灭烟,顺手推开身旁的窄门。
然而即使在这样的胡同里,这家店铺还是显得过分逼仄。堆积的杂物几乎溢出来,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眯起眼粗粗一看——脏了旧了破了烂了的烛台、佛像、茶碗、布衫……所有东西都积了灰,不分三六九等——金银首饰堆在乞丐的破碗里。
一家古董店,他兴趣缺缺。空气里塞满了檀香和尘土混合的味道,还有一支曲子,唱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他并不打算离开,因为天气实在太冷。挤过两个架子间的狭缝,曲子的声音更清楚了些,咿咿呀呀的,好像是什么歌剧。他蹲下来在面前的破烂儿里随手翻了翻,缺口的茶杯、破了的书、长相古怪的木头……他伸手,那木头的触感很奇怪,冰凉沉重,反而更像是金属。正琢磨着,木头却突然动了,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他跳起来,死命掰开它——竟是一只枯瘦的手!他慌忙后退,却摔进了杂物堆,面前的阳光被一片黑影遮住,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越来越多的东西埋了起来,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干瘪的老头儿。
“你,你,你——”他在杂物堆中挣扎,舌头打颤,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老人瞥了他一眼,走到一旁坐下。
他惊魂未定地站起来,看到老人在摆弄一台收音机。他不好意思地挠头,然而那人并没有抬眼,他一时有些尴尬,挪了挪脚,“不好意思——”。老人依旧没有作声,他越发局促,咬了咬嘴唇打算离开,可是天气实在太冷。
犹豫间,他又挪了挪脚。老人却突然站起来,个头儿竟比他还高一点儿,如同一株枯木。
“把你身后那瓶子递过来。”
“啊?——嗯,噢,这个吗?”
老人接过花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花瓶,摩挲它的花纹。
“这瓶子……”老人声音苍厚,如同古刹中诵经的老僧。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歌剧中断,老人也停下来。寂静中,似乎有什么人在号哭,声音越来越大,他回了神,抹了把脸,满手的水渍,眼眶涩痛。
不知名的曲子又响了起来,听不出语言。
他挤过狭缝,把口袋里的白色的药片丢进垃圾桶。
打开门,外面的天气实在太冷,可是还好,阳光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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