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艰难的抉择-生死一念

作者: 新宇智慧刘海明 | 来源:发表于2019-05-25 16:45 被阅读16次

    月光水银泻地般地洒落在床前。丁怡瞪着无神的双眼,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白色的被单,看着妈妈的一呼一吸。就像梦一样,她还没有完全缓过神儿来。

    三天前是阴历大年二十九。已经有不少同事请假回家了。离婚后,丁怡的春节一直在北京过,妈妈来北京陪她已经七年了。丁怡再也不用千里迢迢地赶回江西婺源,可以安静从容地享受春节前的闲适。没有欲望的日子通透滋润,这是丁怡长久以来向往的生活,尽管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能够过多久。

    仿佛平地惊雷,上午十点多的一通电话打破了丁怡平静的生活 - 妈妈在小区里跌倒,已经被急救车送到煤炭总医院。

    看到母亲时,母亲已经安稳地躺在病床上。各种监护仪器闪烁着红色、绿色、黄色的曲线。曲线在蜿蜒爬行,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钻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轨迹,让你莫名其妙又感觉深不可测。煤炭总医院是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下属医院,离丁怡家不到一公里的路程。丁怡对这里并不陌生,这几年,母亲生病,她都会带母亲到这里就医。可能恰恰是这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丁怡的心没有被焦虑和恐惧占满。难以名状的不安使丁怡感觉自己像急流中的一片黄叶,被裹挟着向前,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抢救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甲医院的设备和流程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母亲是出血性脑梗塞,进入昏迷状态,主要的抢救均通过输液进行。三天了,时间就这样缓慢地流逝。三天中,通过与主治大夫交流以及百度查询,丁怡对妈妈的病情有了大致的了解。对丁怡而言,这一切像极了一场梦,一场自己是主人公但完全不知道情节如何发展的梦;一场小心翼翼地躲避但终究要来的梦;一场知道终究要来但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梦

    今天是大年初一。七年前,也是在春节假期,妈妈加入了丁怡的生活。当时丁怡已经离婚半年。三十七岁时离婚,丁怡并没有告诉妈妈。她不想让妈妈担心,也不想听母亲的劝说。在婚姻中的感受谁能说得清楚,家人在只掌握很少信息时做出的选择倾向又何谈正确?

    傍晚时,主治医师刘主任把丁怡叫到了医生办公室。刘主任和丁怡有过几面之缘,属于经历了时间累积但依然陌生的关系。这种关系在大城市很容易见到。他告诉丁怡,母亲的病情非常严重。脑动脉发生了堵塞,其供血区内脑组织弥漫性缺血、缺氧。血液从病变的血管流出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母亲的脑中心线已经偏离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目前,一个有效地减小颅内压的方式是通过外科手术去除骨瓣。这是保命的最后一搏。因为毕竟不是第一次见面,刘主任告诉丁怡,这个手术的风险不小,患者年纪比较大,有可能无法承受。刘大夫让丁怡考虑一下,尽快给出患者家属意见。

    在听刘主任讲话的时候,丁怡忽然觉得刘大夫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她可以看到刘大夫的嘴唇在有节奏地跳动,但是声音却远得像在广寒宫,在那样一个人迹罕至又冰凉孤独的地方。这虚幻缥缈的声音回荡在丁怡的耳鼓,丁怡的心随之收紧,沉闷窒息的感觉压在胸口。只剩下冰冷无助一丝丝、一点点地钻进丁怡的身体,让她无所适从、欲哭无泪。

    母亲到底意味着什么,丁怡说不清楚,但每每想到母亲,丁怡的心情都能放松下来,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爱她,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以无拘无束地像个孩子。工作中的压力、精神上的不悦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在过去的七年里,丁怡非常享受这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她们彼此挂牵,一起吃饭,颐指气使地向对方指指点点… …

    丁怡蜷缩在病房中小小的沙发里很久很久。她必须要做出一个不能让自己后悔的抉择,这个抉择既是为了母亲,也是为自己。这个抉择中有甜蜜也有痛苦,有冒险也有理性,有担当也有懦弱,有执着也有妥协。做错抉择的代价可能是生命!一个最爱她也是她最爱人的生命!!

    把家属意见告诉刘主任后,丁怡回到病房,继续蜷在沙发里。七个小时过去了,丁怡没吃过饭,也没喝过水。

    凌晨三点的月色如此皎洁。已经有很多年了,丁怡没有仔细地看过月色,也没有这样认真地凝视着母亲。丁怡痴痴地盯着母亲头上的白发、脸上褐色的斑点,似乎希望把此时此刻的情景永远地印在脑子里。她做了一个抉择,一个不知道是对是错的抉择,一个自己其实承担不了后果的抉择,一个关系到母亲生死的抉择。丁怡的心在淌血:“三甲医院呀,三天前,我,一个女儿,向你交出了她的母亲,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们会还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妈妈呢?她会是健康如初,还是缠绵病榻?她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今天,我做出了一个抉择,请通过你们仁心仁术,告诉我,我没有选错。”

    丁怡多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这朦胧的夜色掩盖了人世间太多的不幸,黑暗让痛苦不再清晰,仿佛一切都是一个梦。

    监护仪的报警打断了丁怡的思绪。报警信息传递到了医生办公室,值班大夫刘主任和护士王悦匆匆赶了过来。“血氧85,高压90,低压50,心率110… …”王悦在本子上快速地记录。刘主任一边查看病人的眼底,一边说:“患者有心力衰竭症状,加大氧气,准备强心针”。“怎么会这样?”丁怡六神无主,唯唯诺诺地嘟囔道。刘主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道:“患者昏迷了三天,病情复杂,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常见的。请家属做好思想准备。开骨瓣是一种减小颅内压的方法,但开骨瓣并不能保证病人其他脏器不出现问题。”

    我是不是为妈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丁怡的心在向下沉,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丁怡的脸发烫,手脚发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绝望让她一动也不能动。千万种思绪在她的脑海翻腾,万千句话涌到喉头,但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妈妈会死吗?她会这样离开我吗?”丁怡不敢想,除了惶恐、自责、委屈,丁怡的心中空荡荡的… …

    “不!我选的是不开骨瓣呀。”丁怡几乎要哭成声来,身子重重地向左倾斜,硌到沙发扶手上。她激灵灵打个冷战,彻底醒了过来。原来,是一个梦。监护仪中的曲线还在蜿蜒爬行,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

    天空微微泛出鱼肚白。大年初二了,这是姑娘回门的日子。丁怡轻轻地站起身来,走到妈妈身旁。血氧98,高压120,低压83,心率75。她握住母亲的手,柔声说道:“醒醒,好吗?我想和你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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