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慵懒的村落,远离尘嚣,在大山的深处。这个村子里有一个古老的诅咒,就是不能见到村子以外的人,否则就会有不好的下场。这个村子只有一条河,不深不浅,也不知是起源哪里,也没人知道,它是从何时开始流淌的。它就这样一直在那里,年迈的生生不息,映照着村落的朝朝暮暮。也不知是这里的习俗造就了它,还是它成就了这里的习俗。
“开店”!清脆的女声。“好嘞!”伙计答。这是一个祖传的屠户家,奇怪的是,店主均是失明女性。传闻,屠户家的女儿,眼睛都精亮。更是传闻,那漂亮的眼睛,都是能听到声音的。
现在屠户家的是大概17、8岁的女孩,她并没有从失明的祖母那里得知自己的年纪。她围着深蓝色的头巾,穿着褐色的粗布裙子,一张脸甚是平平,唯有一双眸子晶亮。“哐、哐、哐”,猪肉在案板上剁得阵响。她从腰间的布袋里翻出一块方形抹布,刚想放在案板上,突然顿了顿,对身边的两个小伙计说:“你们两个,看着点,我出去一趟,祖母醒了把热茶端过去,祖母喝不到会发脾气的。哎呀,别问了,别和祖母说,放心,有大收获!”她的眼睛眯着,弯成了一道月牙,随手把抹布一扔,就大步出门。
她穿过了巷子,在河边,只是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影,淡淡的,小小的影。她一怔,微蹙眉,嘟囔道:“好像和想得不一样。”巷子里的鸡鸣远远的飘过来,伴着小孩的赖床声,还有女人的抱怨。
那是一个怎样的身影呢,临水而立,背影瘦削,素色衣裳。白色衬衫的纽扣都是金线缝的,河水映着朝阳的光,闪亮亮的。她从未见过背影这样好看的人。她微咬下唇,用手抹了抹头发,向那个身影走去。
那个人转身,浅笑,就好像在阳光的漩涡里勾兑的蜜水一样,那样的新鲜,那样的甜。她怔怔的,忘记了呼吸的声音。
“你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她有点骄傲地故意翘着下颌说。
他笑着对她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啊,我有一双特别好的眼睛,我能看见的。”她更骄傲了,用手正了正袖口。
“那你的眼睛可真够厉害的了!”他大笑,略微的不信任中,眼神中浅浅的光芒在浮动。
“我的眼睛,是能听到声音的,就像刚刚,就像刚刚......”她垂着眼眸,脸颊泛红。
“你的眼睛,听到什么了?”这一次,他头眸中的光芒不再是假的。
“我听到了,听到了,猪哼的声音。”她不好意思的偷瞄着他的神色。
“有意思,那这样说,我就是你要找的猪喽,不过,你是屠户吧,因为......你身上的味道。”他挑着眉,斜着唇角说。
她一笑,随即笑出声来:“对啊,所以,你要记得来找我啊!”
“好!”他笃定地说,眼中的神色模糊。
她脸一红,跑开了,他一直望着她,她仿佛能感应到似的:“喂,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呀?”他无奈笑笑,跑过来,给了她一片茶。
回到家后,她还反复嘲弄自己的不矜持,这要是被祖母知道,就更不能让自己出门了,还好祖母看不见,看不见她脸上的红霞。她庆幸地吐了吐舌头。
这个大山里的屠户家的女儿,开始了很久很久的等待。她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觉得自己如此卑微。她对着镜,反反复复描摹自己脸的轮廓,然后微微叹息。这或许,就是他不回来的原因吧。或许,只有那条古老的河,才知道他们相遇过。
终于,她收到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她,一个他,还有一双眼睛,一片茶。她很庆幸他没有写一些怪异的符号给他,就像他住袖口上的一样。她脸颊一阵羞红,忽而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惨白,纸张落地。
四十年后的清晨,一个有着明媚眼眸的17、8岁少女在屠户家的案板上剁着大块的猪肉,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不知是怎么了,她狡黠地笑笑,便跑出去了。伙计轻敲开祖母的门后,见祖母端坐在床畔,不知是何时醒的。伙计连忙把热茶端上,屋里的祖母摇摇头,摸摸自己褶皱的轮廓,只说了一句:“远处的猪哼。”
远远的,屋子里的一声叹息,游啊游,游到了河边。
那条河还是那样流着,从来都是这样。
远处的猪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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