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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想起1988年的暑假。尽管已过去31年了,但依然清晰得如昨晚的一个梦。
很多次,我想写那个暑假,但数次作罢。但这个念头像丢不掉的影子追随着我。我知道有些文字早已在记忆里埋下种子,当破土发芽,我无法阻止一朵绽放的花。
80年代,理想主义高悬,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的气息。湘西北的夏季,从来酷暑难熬,但隐隐有不可预知但可确信的希望存在。
每个暑假,农村的我们都得干农活,参加"双抢",擀做鞭炮的纸筒子。虽然厌倦,但无法抗拒。年少的我们并不能创造多大价值,但也些微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
那时,辍学很是平常。当我的小伙伴们读完小学就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对自己继续上学居然有了愧疚感。父母没有让我辍学,是因为一直成绩还不错。父母对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并没有确定的把握,但老师们的赞誉让他们还有着隐约的希冀。
1988年的夏季,我初二时的暑假,父亲决定让我与弟弟辍学,理由是与我们同龄的小孩已开始帮家里挣钱了。父亲甚至举出我小伙伴们的例子,某某随做瓦工的父亲在工地帮工了,某某已能帮家里卖鞭炮了(用自行车送货到湖北)。更何况,家里的平房在邻舍的楼房映衬下也有些相形见绌了。
当父亲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十分忧伤,但能说什么呢?清楚记得,我更心痛的是,那时弟弟刚刚小学毕业,而他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孩子。
母亲悄悄地去借钱,希望有所转机。而父亲很坚定。小时的我,对干农活很是抗拒,因为那是一件远不如读书愉悦的事。当留在农村的命运几成定局时,我决计不想种庄稼,得给自己寻条出路。
那个年代,专业户似乎很是受人推崇。于是,循着一份报纸的信息,得知四川有个养猪专业户免费提供资料。我当即写信过去,后来在初三开学后不久,我居然收到了寄来的资料。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养猪专业户叫“刘显合”,可见这事让我印象十分深刻。
不知是什么机缘,父亲突然改变了主意,说我离初中毕业只一年了,还是先让我读完初中,等我毕业后再让弟弟复学。当知道可以继续读书,我下定决心要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还封存起那些写有朦胧情愫文字的日记本。
开学前一天,我依然去放牛。那是暑秋相连的时节,田野里插下不久的秧苗郁郁葱葱,茁壮成长。一场透彻的雨后,空气馥郁芳香,有生命拔节的味道。牵着牛,望着烟雨濛濛的远方,惆怅滋长,但更多的是希望丛生。
我重去学校报到时,开学已二天。在校园里,我遇到了学校伙食团黄团长(负责学校后勤,时常守住吃桌餐的我们,以防我们偷挖邻桌的饭)。他以一惯的高音亮嗓问:"万绍年是你弟弟吧?"我惊异他怎么知道。
然后他说:"开学都几天了,你弟弟怎么还不报到?他可是全乡状元。"
我如实以告:"我爸爸不让他上学了。“
黄团长很是不解与义愤:"那怎么行!你告诉你爸,让你弟弟来上学。课桌也不用准备,我帮他预备。”(那年,新生桌椅须家长自备,学校只提供规格)。
这时我才知道,黄团长是我弟的班主任。自不待言,弟弟又重回了课堂。
一年后,我考上了县一中。又两年后,弟弟面临中考,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家里让他报考中师。如愿以偿,他考上了市里的一所老牌中师。这在当年也是极难的,让父母很是欣慰与骄傲。
又一年,平时成绩不错的我高考发挥一般,上了一所普通师范院校。一直觉得,家里的困顿,以及带着亏欠家里的心态上学,影响着自己的求学的心境。
后来,我与弟都当了教师,他据守家乡,我南下广州。
父亲在世时,数次与我念叨,不该让弟弟读中师。他说,那几年挺挺就过去了,让你弟读高中多好啊!言语中透着无限的愧疚与遗憾。我虽有同感,也相信弟弟若参加高考,当是另一番际遇。但事过境迁,于事无补,我只得安慰着父亲。
时节如流不复返。个人的命运,与时代有关,与人生中的一闪念有关。但一切过往终成过往,唯有珍惜当下,做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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