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的经历是一场善恶轮转的悲剧,结局可憎可鄙,过程可怜可悲。他被当做偌大的时代背景下千千万万底层劳动人民的一个微小缩影,他们的命运如此脆弱,被时局的飓风边角轻轻剐蹭两下便摇摇欲坠、支离破碎。命运曾多次为祥子劈出岔路,但他自己选择了最破败的一条。他的悲剧怪不着命运,怪他执迷不悟的错误人生观。
起初,骆驼祥子是个昂扬热情的好人,最终,骆驼祥子是个坑蒙拐骗的坏人。他本意并非如此,但时事与选择将他推进了深渊。他怨恨抓壮丁的军队、怨恨骗他钱的孙探长、怨恨瞧不起他的刘四爷、怨恨虎妞、怨恨一切给他命运重创的人,但他最应该怨的,其实是在每一个人生关口选错路的自己。
乡下青年奔京城
祥子从乡下来到北京城。北京城是销金地、名利场、遍地是机遇的广阔天地,拉着车穿街走巷便能接触三教九流,便能轻松换来养家糊口的钱。十八九岁的年纪,哪个没见过世界的人不想见世界,不想没拥抱过繁华的人留在繁华之处呢!
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祥子想摆脱乡村和过往,想甩掉贫弱,想在城里有自己一块立锥之地,想拥有美好的生活。他想靠一把力气,一老本实地拉一辈子车实现梦想。祥子的身留在了城市,但他的眼界是小农的眼界,不知道繁华城市的背后,质朴热情一文不值,愚钝狭隘毫无出路。凡人所向往的天堂也许并非天堂,而是被名叫“欲望”的滤镜美化过的地狱。
一叶障目,不见群山
100块钱的黄包车,对于富贵人家来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代步工具,但对刚刚进城祥子来说是钢筋铁骨的靠山,是装下他的梦想与未来的金饭碗,承载了他全部的盼头。他见了车便掉在坑里蹲了一生,再不肯抬头望一望外面更丰富的世界。
给车场拉车对祥子来说是寄人篱下,他想有一辆自己的车。为了买一辆车,他要辛苦劳作、省吃俭用两三年,未来回报却不过尔尔,就现代理论而言,付出与回报比不高。以祥子的年轻力壮,大可以谋个灵活、有前途、能自我增值的行当,但他狭隘的人生观看不到那么高那么远,他接触了拉车行业,便认准了拉车的营生,像一只目不斜视的老牛,只顾闷头耕耘,将自己锁死在一条路上。
贪心有余,警惕不足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祥子毫无警惕性和戒备心。在得知戒严、闹乱的情况下,依然贪图两块的车费跑了那趟清华大学。他有胆量,却没见识。这趟车夫们都避之不及的活儿到底把他卷进了漩涡,他被抓了壮丁,丢了车,怒不可竭、百般愤懑,可这怪谁呢!两块钱的车费是平常的十倍,但冒的风险却百倍不止。祥子贪图那点小便宜,一边安慰着自己这样的好事平时遇不到,一边将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被抓了壮丁的祥子趁乱出逃,半路上却贪心作祟,折回战场去牵骆驼。这次上天垂怜,让他从生死线上抢回三只骆驼。骆驼静静跟着他,祥子想到了自己质朴的农家生活,这是他面对的一次人生选择。北京动乱,时局已变,小人物注定没有立锥之地,风吹霜折,他本可以不回去蹚北京的浑水,可以带着骆驼回家乡过些安稳日子,可他被城市迷了眼、中了车的毒,风风火火卖掉骆驼奔回了市里。
祥子一门心思认准了拉车,吃了大亏也没改贪心的毛病,为了曹先生出的车钱,他又一次以身犯险。这次运气没有光顾,他被孙侦探抓了大头,卖骆驼换来的30块钱被诈空,他又落得一穷二白的下场。贪小便宜的习惯被运气折腾了个一波三折,最终落了个两手空空。
机遇面前,冥顽不灵
虎妞是个有头脑的女人,她看上了祥子,劝他去讨好自己的父亲,将来继承车行生意。可祥子不懂变通的性子却成了他的绊脚石,他坚持拉自己的车,不肯向人献好,最终跟岳父搞得关系生硬,不相往来。如果祥子能在在夜深人静时想想自己的将来,就该听虎妞的话去求刘四爷帮助。刘四爷有门路、有钱财,借着他的力,祥子不愁没有前途。但他的视野和见识越不过一人高的藩篱,他不想爬上高山,只想拉着车跑在平地上,却没有预见地面已经开裂,终将天塌地陷,不弯腰要有不弯腰的本事,不识时务注定只能在底层打转。
虎妞希望他不要靠蛮力挣钱,多走“心路”,多用脑子,想出钱给他做些轻松的小买卖。可祥子倔强地坚持拉车,满口的自己干不了别的,将虎妞的念头彻底掐死了。他的执拗既是因为一根筋,也是因为两番与车失之交臂不甘心。虎妞拗不过他,给他买了车,他又有了自己的车。可他没意识到,为了弥补求而不得的缺憾,他荒废了整个未来。
现实摆在眼前,却选择继续用假象自我催眠
同做车夫的老马拉了半辈子的车,年老体衰,带着孩子漂泊,生活清苦。祥子看到了一个车夫的未来,努力换不来一生安稳幸福,只有荒凉无依的归宿,他将来的结局也将如此。他渴望以拉车换来的美好生活根本不存在,给自己营造的幻境如天边的海市蜃楼,不可及又虚妄。现实摆在眼前,祥子此时应该放下对车的执念了。但他没有及时醒悟,及时回头,而选择继续自我催眠,对车念念不忘。
最后的转机,毁于绝望与悲伤
虎妞死后,小福子答应跟他一起过日子。曹先生为他们安排了工作,祥子的人生似乎就要迎来春天。但小福子却上吊自尽了,他最后一点念想破灭了,伤痛欲绝。此时他又站在了人生的岔路上。悲伤过后,他可以选择放下过去,独自到曹先生家拉车,藏好过往经历,开始全新的生活。但他却选择了最坏的一条——堕落,用吃喝嫖赌麻木自己,坑蒙拐骗换钱花,混成了个社会渣滓,彻底堕入了深渊。
祥子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贪小便宜、虚荣、执拗、局限、毫无远见、不懂防备、不知变通的性格,形成了他狭隘的人生观。这种性格与人生观决定了他在人生选择上表现得异常愚笨,总是错过良机,最终走到了最悲惨的境地。
虽然祥子身处的时代是一片兵荒马乱,但再暗的夜,也有人采芙蓉。哪个时代都是最坏的,也都是最好的,时代的背景板始终混沌一片,为人生的画布着上一片漆黑死寂还是一片缤纷美好,终究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在时代的浪潮中游泳,不怕不会水,最怕不肯学,想登上高处、过上好生活,要会学撑宽自己的人生观,要有自知,要站在浪花顶上看世界,要做深谋远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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