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银娣答应了姚家的婚事。
她的外公外婆进城来替药房的小刘做媒。乡下的外公外婆贫穷,大约平时来都觉得有些自卑,为着一顿饱饭,今天来,有了足够的理由,吃了三碗结结实实的饭。
银娣一看他们就觉得难过,也没问就替他们盛饭,她替他们装饭,用饭勺子拍打着,堆成一个小丘,圆溜溜地突出碗外,一碗足抵两碗。她外婆还说,“揿得重点,姑娘,揿得重点。”
贫穷,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有种震撼的力量,又让她感觉悲哀。
外面有弹三弦的算命先生来了,她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有着好奇,外婆算命,她发觉不准,外婆只是听自己愿意听的部分,自己就没有算。送算命的出门的时候,她看见了小刘,小刘明明看见她外婆他们,却没有打招呼,她疑心小刘听见了什么,怀疑自己的人品。
她哥嫂还没回来,外婆说起小刘的娘托付她们的事情,为撮合二人而来。
算命的兜了个圈子又回来了。远远听见三弦琤琮响,她在喜悦中若有所失。她不必再想知道未来,她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可见她心里的那个人是小刘,小刘跟那些人比起来不油腻,而且,正式托人来显得珍重,有正规的职业。
他家和外婆家一起,结婚了,她就得住到乡下他家去种地,想着住在泥墙的茅屋里,伺候一个老妇人,一年到头只看见季候变化,太阳影子移动,一天天时间过去,而时间这东西一心一意,就光想把她也变成个老妇人。
想想这样的日子她有些恐慌。
而且,小刘是个老实人不会钻营,以后他们会过着一眼望到底的日子。她和外公外婆一样成了哥嫂家的穷亲戚。她又不丑,越美丽,到了这时候越悲哀。
一转念,她就否定了爱情,打发了外公外婆回去了。
哥嫂回来,姚家做媒的又来了,媒人的嘴,都是抹了油和蜜的,不管怎样,人家家大业大,又答应了她去做大,她答应了。
她(媒人)走了,这房间仿佛变了,灯光红红的。
少女的心,因为要进豪宅大院最初的欣喜。这一重心思比起刚刚暗许的小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是一种音乐里的欢喜,可是算命先生的音乐又太单调,反复从头来,是听觉上一种虚无缥缈的喜欢,只是自己的感受。
眼前红色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哥嫂羡慕的。
然后再一转念,又是哀伤。
她嫁的人永远看不见她。她这样想着,已经一个人死去了大半个。
虽然他是瞎子看不见,她却已经预料了以后的生活∶
她以后一生一世都在台上过,脚底下都是电灯,一举一动都有音乐伴奏。
深宅大院里是个大舞台,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睛里,她会是好演员吗?
这一章节里,她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内心里千转百回,在那样的一个傍晚,小街巷里的各种声音就像命运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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