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以眠
来路
耳醉了几首民谣
步碎了几条大街
目切了多少人影与车窗
谷雨落完，梦湖东路
红千层吐出红火
杨梅散发着苦味
工人们在码头上装修
打扫，搬运，粉刷……
岸边趴着的木舟已成仙而去？
青柳碧草铺天盖地
但藏不住路边新搭的商品楼
湖岛上克隆已久的仿古塔
车流奔流不息，续接成龙
白发老人黏在灰色斑马线上
杵杖不行，惶惶四望——
步履指北而去
景随路移，声随路转
万千樟叶随车铃鼓掌
白水一湖在柳下呜咽
途中
一中年男子
站在桥心，向南眺望
风将他的衣摆吹得很皱很皱
桥头边老太
蹲下来拉开背包
里面的饼干和水不翼而飞
两个小男孩笑嚷着跳跑过石桥……
湖中波纹在风中交织成网
草岸边画船静泊
亭廊里空空无一人
亭外小径上
一对老夫妇
正持高焦相机对着
鸢尾丛里着红裙的女童
迈向九曲桥
转望荷池
大片残梗映入眼眶
灰褐之下
裂开的绿荷跳起圆曲舞……
路过牡丹亭和假山
一蹙眉，一转弯
两老汉正相逢
他们握手，传递香烟
寒暄着颔首而去
“你看，小白莲！”
“爸爸，快来，水里——”
芦苇在风中招摇
柳岸边，浪花溅响
莲叶底下簇集着一大群小鲫鱼
趁人不备掀起雪亮的浪花
不由分说地直破耳窗，直扣心弦
杜府园掩映于淡竹间
竹笋萌生于林荫下
东西两岸的翠柳簇拥着绿湖
绵延几公里，水色愈远愈模糊
湖面刮起的涟漪，触岸即逝
重回桥头，站在桥心
遥望烫有梦园的牌匾仍矗立在醉蓝里
只是啊那个跳起来折柳枝的小孩
那个为妻子戴柳环的男人
此刻，全了然无踪迹
归途
连绵起伏的行道树后
盘绕着蜂窝般的楼群
风如蜗漩将其甩出剧烈震动的车窗
远处狭仄的十字路口
巨幅广告牌在阳光地探射下
骤然亮起粼粼白光
乱云里，摩天轮不再转动
暗流自裂缝涌向桥梁……
来时赏来时的风景
归时载归时的景致
如此，风光尽收
可风光流转
稍纵即逝，何以长存？
那古屋、古木、古技……
该如何说服那些巨痒难耐的金币和刀剑
让它们统统住手，让我们言归于好？
当你踏上归途，你终会发现
这条路，南北双向
你不得不做出抉择
谁也无法承受迷路的巨大代价
纵使来路无数次被重演
有所微获，但谁不惧最后无幕可落无处可归？
既如此，我们只好
来时，步履沉着，左右相顾
学那湖中沉浮的水鸟
归时，轻袖翩翩，绝不回头
一如这眼前飞遁于云海的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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