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曾在爱情里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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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做一个梦，世界是一片大的草原，山在远处，青天在顶上，溪流在足下，鸟声在树上，如睡眠的静谧，没有一切人，只有你我，在一起跳着飞着躲着捉迷藏……我不能写一首世间最美的抒情诗给你，这将是我终生抱憾的事。我多么愿意自己是个诗人，只是为了你的缘故。”

这是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书中我最喜欢的一段，他用深情描绘了一个诗意的世界，一个只属于他和她的诗意的世界。

在民国那个人才辈出的年代里，朱生豪是最会说情话的人，是文学天才，是翻译家，是国内最早翻译莎士比亚作品的人，也是目前为止翻译水平最高的人之一。除此之外，他还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从信中内容可以知道，宋清如是一个感情不那么奔放的姑娘，一开始这段恋情只是朱生豪的单恋。因此，纵使才情高似朱生豪，在宋清如这里也会变得很低。清如回娘家，他们十八天没有见面了，他心头像刀割一样痛苦。他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地去车站接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在等她的日子里，连日风雨天气，这雨好像永远下不住似的，让他觉得一滴一滴掉在他的灵魂上，无边的黑暗、绝望，侵蚀着他。他希望清如不来只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希望明天还是下雨吧，因为晴天只是对他的一个嘲笑。

这让我想起张爱玲在她的自传体小说《小团圆》中写“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这是九莉在等邵之雍时的心理描写。真实的生活中，她在自己的照片背后题字送人，“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清高的才女张爱玲在风流成性的胡兰成这里低到尘埃里，让人心疼。

人啊，总是会为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做合理化的解释。明明是自己卑微，却解释成因为下雨才见不到心上人，以保护自己脆弱的自尊。这样看来，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堪。

自古以来，下雨都是最好的解释，也是最好的自我安慰。古诗有“嘉时在今辰，零雨洒尘埃。临路望所思，日夕复不来”，“黄梅时节家家雨，有约不来过夜半”，“甫得佳期，忽逢零雨，所思终阻”。

雨天阻客，成了天经地义的事。其实，若真想见面，下雨又怎么会是问题，但就是不说破，而是转身给自己找借口，这温厚与深情中却不免有一丝卑微。

这种卑微在梁文道先生的《我执》中有一段精妙的描述，“我想很多人都有这种经验。你不能主动，你不能做任何事，你只能等他心血来潮问候几句的时候平淡和缓不慌地应答，你不该成为逼迫的力量，你是一株等待季节性阵雨的沙漠植物。这种植物执迷不悟地生长，等待就是它本身的目的。不一定等到什么，只要等，联系就在。”

谁不曾在爱情里卑微？如果你真真切切地爱一个人，那个人不爱你，或者你爱他比他爱你多一点，那么你就是一株等待季节性阵雨的沙漠植物。

可是，不必沮丧。无论结果如何，卑微之后是领悟，是一个心智更成熟的自己。想到在爱里的成长，总是令人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