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比较文明,毕竟人家是211,它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张毕业证,礼貌地跟我们握了握手,然后说:“出了校门,你们就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北京了。”
毕业了,再也不能住着北京五环以内200一月的房子了,有些同学干脆拍拍行李,头也不回的回家了。
而我呢?我陷入了一个世纪难题:要大城市的一张床,还是小城市的一套房。
人生啊,就是要不停的选择,然后思考,到底为什么呢?
其实很多选择都没有为什么,就像你去挑西瓜,你对着西瓜左拍拍右拍拍,仿佛你知道那是为了什么一样。可它独一无二,不可或缺,你拍了它,你才完成了买西瓜的一个使命,没有拍过的西瓜不完整。
图片来自ONE在我的21岁,我也不知道选择的意义是什么,但我要去完成它,于是,我选择了大城床,没错,真的只有一张床。
男人的合租房,热气腾腾,锅碗瓢盆袜子乱飞,厕所也要八个男人共享。我唯一单独拥有的,是一个不到五平方米的小隔间,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家具也没有。
大城市的天亮的格外早,五六点就马路上车灯红通通的,比太阳还早照亮熟睡的人们。
为了抢厕所,我每天五点半起床,举着牙膏牙刷往厕所奔去,看见一个男人也以同样配置站在厕所门口,仿佛在说:“呵,你还嫩了点儿。”
这个男人住在我的隔壁房,不,隔壁床。老郑,他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北漂。
“这傻冒儿让厕所水给淹了?憋死老子了。”我一直觉得,老郑一定是被生活强奸过,才会说话句句带刺。
果然,老郑跟人在某天深夜撕逼了。
图片来自ONE“别人都唱歌挣钱,你tm唱歌就找抽!”
三毛是个歌手,他爱抱着吉他唱着诗与远方,虽然生活倒也没给他太多期望,只有每天夜里因为屋子隔音太差而被人痛骂。
老郑咣咣两脚揣在三毛的房门上,小木门咯吱咯吱地祈求老郑放一条生路。
三毛一开始倒也不理不睬,直到听到了老郑说要把他那狗日的吉他砸了,三毛蹭的一下蹿起来,哗的开开门,顺势就要扑上去给一个勾拳。
原来那几个看热闹的不冷静了,一边拦一个,局促的小出租屋,几个男人抱成两团,推推搡搡。
“要打外面打,弄坏东西你俩赔得起吗?”
屋里的男人原来是心疼自己的东西被误伤。
“好!有种你给我出来”
“谁怕谁?就你会说草泥马。”
这俩人倒也一点儿不冲动,谁也不碰谁地走到了屋子外面。屋里的男人们不拦着了,谁都自顾不暇,谁也没义务为他人负责。
人们假装沉睡时,天崩地裂也是催眠曲。
只有我,我还傻不愣登跟去外面,劝劝老郑,劝劝三毛:“都那么穷了,打坏了谁出医药费?”
这句话好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管用的不能再管用。
迫于钱,他们放弃了打架。
老郑气还没消,朝着我怼:“你一211怎么也tm这么穷,211不就是个屁?”
三毛忍了忍,还是笑出来了:“大家都那么苦逼,苦逼何苦为难苦逼。”
图片来自网络人与人,只有在共患难的时候最能理解彼此。老郑、我、三毛,都是这个城市的漂泊者,可是城市的夜空不只亮给属于这里的人,我们是这里的过客,但还是倔强的想要看看这城市的霓虹闪烁,想在深夜讨一杯酒,唱唱我们的人生。
那天夜里,没有了打架,我们把省下的医药费换成了几十跟烤串和六扎啤酒。
老郑说:“我啊,年轻的时候最向往大城市,我觉得大城市的屁都是香的,我还以为我能攒钱买房,再娶个城市里的美妞儿,哎对,就像隔壁桌那个,喏。”
三毛说,他要向那个作家三毛一样去全世界流浪,去头顶冒着热气儿的撒哈拉骑骆驼,去最早开启黎明的海岛潜水,边走边唱,唱给全世界听,在变换的经纬度里,仰头就是一大片银河。
而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选择来这儿,也没有想过以后会怎样。我甚至不知道第二天早上的地铁能有多挤,上司会不会扔下来一个任务就让我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可只有留在这里,我才能最后找到那个原因,不枉我睡过的大城床。
图片来自ONE城市的夜很短,凌晨12点,才开始了一群落寞者的狂欢;5点,就要从被窝里爬起来面对一张张紧张忙碌的脸。
从那以后,我在这短暂的夜里越来越少看到三毛的身影。
我记得他那天晚上说,要把操蛋的生活写成歌。于是他唱着唱着,越来越多的人听,然后他真的去了好多地方唱给别人听。
他的梦想快实现了吧,是操蛋的生活让他实现的。他或许开始有点儿感激生活。
我应该不用再抢厕所了,转正加薪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一间有独立卫浴的出租房。
老郑还停留在原地,只不过话里的刺儿少了。他还是每天去烧烤摊儿,身边陪他的,变成了一位姑娘,就是那天坐在隔壁那个姑娘。
姑娘的温柔让老郑觉得,大城市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无论生活如何刁难他,都有姑娘似水的目光抚慰他。
图片来自ONE其实没有人停留在原地,我们都是马不停蹄地向前跑。
在没有路标的街口来不及回头,每一个回忆都在时间里驻留。
有时踩在云端,花好月圆,周围都是笑脸;
有时坠入深夜,影子很长,身边空无一人。
我们跑着跑着,遇到好多人,他们笑盈盈地跟你打招呼,来不及挥手告别就走。
我还在大城市里用尽所有力气好好生活,跟每一个清晨的和煦微光早安,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路标。
文:八月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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