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的自我

我常常想，我本应该是一个农民工，可我最终不是，我成了一个今天看起来很美好的我。当初肯定很多人没有想到，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聪明，不努力，不上进，怎么能不继续当农民呢？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成了今天的样子。我从小就没有追求，不想当科学家，不想当解放军，不想当教师，凡是孩子们心中有的理想我都没有。我只想玩。长大了做什么根本没进入我的脑子，我对工作没有概念。人需要工作吗？需要上班吗？我没见过有人工作，也没见过有人上班，大家都是农忙耕作，农闲休息。工作是什么样子？

我上学的成绩也不好，只是没辍学而已。也不是没想过辍学。初中时有次实在不想上了，在家里拼命玩，玩的什么记不住了。开学的时候，我已决定不上学了，妈说：“你不读书走出去，以后别人欺负你”。这句话还真有道理，人多势众的家族经常欺负势单力薄的家族，这在农村是常有的事，不稀罕。但我也不是怕那些人欺负，我是觉得在家拼命玩好像也没太多意思。

我的学习成绩算是很差了。高中一年级我坐在最后一排，倒数第几名。我也没在意，因为我根本没想过要当什么科学家、解放军或教师，我只是跟着学而已。我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只是亦步亦趋地走一步看一步。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和同学们在一起很开心，有趣，不孤单，如果不上学，到哪里找那么多同伴呢？

我上高中了，不是正轨录取的，交了1200元高价费，学校才同意我去上。这就把村里那些同龄人甩下了，他们没有一个上高中的。干什么呢？好像是帮助家里干些农活。那时候农民工的概念还没有出现。上高中也不意味着和他们不一样了，我也没想过我的未来和他们不一样，因为我没有和他们不一样的想法，我对未来也没有任何的设计和想像。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原生态地活着。

上了高三，成绩好些，没有坐最后一排。高三毕业就要考大学。大学竟然还可以离我这么近，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走一步看一步，既然走到这个地步，就想这个地步的事。我有什么理想吗？还是没有想当科学家、解放军或教师，我只是想最好能考得好一点，好歹上个大学就行。

考的还算可以，够上一本大学了。我就去上大学。我对未来还是没有想法，我只是跟着现实的指引走。大学毕业去干什么，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应该不会再去种地了。我是在这个时候脱离农民的吗？可能。现在想想，上大学就是个十字路口。

我没有为脱离农民而自豪，也没有为不是农民工而庆幸。我只是在说我自己走过的路。我一直都没有远大的理想和追求，也没有高尚的情操，我是在现实的指引下熬过来的，我熬成今天的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刻意和做作。按照我的生命轨迹，我有99%的几率成为农民工，只有1%的可能成为今天的样子。我自己都纳闷，是什么东西促成了这个1%？

我知道我远没有农民工有价值，没有他们更有意义。我只是走在另一个道路上，这个道路上的酸甜苦辣和那一个道路上的酸甜苦辣一样多。我只是在寻找生命的轨迹，寻找形成这个生命轨迹的各种因素。到现在我还是没法解答，为什么我会走向这1%可能性的生命轨道？难道是命运的佑护吗？

有族人说这是坟地好。这是一种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的神秘主义，除了能鼓起对祖宗的崇拜之外，留下的只是虚妄。我将它看成是愚昧的胡言乱语。

我能给自己说些什么呢？我只能说：我没有理想，没有追求，也不聪明、不努力、不上进，我能够成为今天的我，只是根据现实的指引，一步一步熬过来的。没有其它更多的东西。任何的夸大和美化，不是不了解真实情况，就是自以为是的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