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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角时代》第三章:棱角的锋芒 —6、文艺界

《棱角时代》第三章:棱角的锋芒 —6、文艺界

作者: 华彩甚好 | 来源:发表于2021-01-10 13:33 被阅读0次

    第三章:棱角的锋芒

    6.文艺界

    2006年,市区的文化局也许感觉沉寂得太久,不甘于“清水衙门”的寂寞,需要开展一些文艺方面的比赛演出增加自己的知名度,提高自身形象,或者这些文艺的前辈们需要一些虚荣心重新振奋、图强,抵抗时光的残酷。

    日益浮躁的社会开始制造一些不怎么出名也没有太多才华的草根明星们,造就了一批似男非女的“好男儿”,草根明星的崛起,歌星大众化,于是,浑水摸鱼,鱼目混珠,阴阳人遍地行走,靠着低俗的炒作借机上位,哗众取宠不以为耻。这是这个浮躁世界的一道浮标,漂浮在汪洋的大潮中起起落落,昙花一现。急功近利,速成明星,快餐文化蔓延到整个社会的角落,漂浮于人们的眼前营造虚幻的美梦,于是,这个落后城市的角落由于信息的爆炸而深受感染,文化局蠢蠢欲动,试图开展一场类似于平民选秀的活动。

    对于选秀这样的事情,如今的我已经是不会太热衷的。而当年尚在“象牙塔”里的我,还鼓起勇气参选了一次“完美歌声”,那个在当时还尚未在全国风靡的选秀活动。当我跟随一群庞大的队伍仿佛如牲畜般赶来赶去,被电视台所谓的“明星”主持人当猴子一般耍,被所谓的评委对你横眉冷对指手画脚之后,我深感到一种低人一等,嗟来之食的感觉。

    我依稀还记得,那一年,我在参选的队伍,面对所谓“明星”主持人对我没有主动去跟随队伍在镜头前起哄而百般鄙夷时,我只是翻了翻白眼,依旧岿然不动。

    选拔赛进行到复赛的时候,音乐系的3位女生组合得知从海选晋级复赛时激动万分。复赛中有一个比赛项目是吉他伴奏的歌唱,于是她们就找到我,让我拿上吉他给她们排练一番。我在舞蹈室挥汗如雨地狂扫吉他,营造一种轻快富于节奏性的音乐,3名女生又唱又跳,那一刻,我甚至还认为她们能够胜利。

    一个月后,她们灰头土脸地归来,询问她们为何没有再次晋级,她们忍不住破口大骂。说整个比赛就是一张黑幕,复赛根本没让她们上,而是安排坐进一辆采访车,让某某卫视轮番采访营造一种太平公平的假象。最终女生们忍不住询问比赛时间,得到一个男人的答复:“你们一人出一万元,我让你们晋级决赛。”这个时候,她们才知道整个就是一场骗局。

    回忆起我参选的那几天,我是何等辛苦地坐车抵达那个城市,忍受大学周边旅馆连绵不绝的叫床声,让我热血沸腾到失眠。我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单身汉,怀揣着一种音乐的梦想参加一个似乎是公平的决选,在整夜鼻血双流的失眠后在清冷雾蒙蒙的早晨起来狂奔几十里,然后饥肠辘辘地等待到下午忍受了百般挑剔后无疾而终。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憎恶这样肮脏而虚伪的比赛,我把它看作是整个浮躁社会上演的一部滑稽黑色幽默剧。

    我只记得在排队进入录像的现场,有一名家长状的人物,对着我们发出不屑的嗤笑声,并当着旁人对我们指指点点:“瞧,一帮陪衬!”

    这个火遍全国的节目,最终迎来了最像男人的女人,以及最像女人的男人,最巅峰最著名的这两届,我都有过参与,真是幸甚至哉。

     

    鉴于此我一度不再热衷这样的比赛,不愿成为这一幕又一幕滑稽戏的走过场的小丑。

    文化局开始大张旗鼓地宣传起这个比赛,之前在市区的比赛和演出,我有过参与,获得过名次,文化局的罗局长就开始认识我是一个歌唱方面毫不逊色的人物,而后的几次演出,也是他通过学校邀请我。对于罗局长,我感激他的眼光和栽培,但也许是我本身如此的自负和冷漠造就了自己的不成功,对于任何演出和比赛,06年的我,始终不太感冒这些东西。

    文化局于是找到我,又找到我母亲,极力邀请我参选比赛,我嗤之以鼻,又看见还要做繁琐又要求独特的自我介绍,还要做什么演讲,对于夸夸其谈的辩论演讲我丝毫没有兴趣,一开始我根本就不愿意参加。我母亲于是从大作思想工作到赌气,整天对我怨叹,弄得我烦不胜烦,头顶“不争气的废物“这样的称号度日如年。我想了一想,在现在困窘而找不到生源的情况下,是需要争取一些露面的机会来提高知名度,换取学生家长和社会的认同。于是,我打算参选了。

    报名还得需要拍一张艺术照,文化局又发来一张貌似广告的单子,说有个“XX婚纱”的地方是我们比赛专用的化妆拍照赞助商,免费为我们提供一张艺术照。我就欣欣然应邀前往,拍平生第一次的艺术照。

    摄影师也毫不马虎,一副艺术家模样,铝箔伞到处打开照得我跟个“小白脸”似的,拿出让我羡慕不已的专业单反相机,对着我,指点我,这里倾斜一点,那里抬起一点,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喀喀喀地对着摆好造型的我一顿猛拍,期间又是坐凳子又是坐桌子,又是脱衣服换服装,又是把衣服甩在肩膀上做潇洒状。拍之前还有化妆师把我的头发狠狠地打理一番,让其卷曲膨胀,金黄灿灿。当时我觉得倍有面子,有种当明星的架势。

    拍了一个多小时,摄影师收起工具,落下一句话:“你真有一些忧郁的气质。”

    我知道,这些照片没有一张我是摆出笑脸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拍到底。

    后来拿到照片,好样的,有几十张,让我免费挑选一张作为比赛的形象照。我挑来挑去觉得每张都不错,有些真是拍得太好了,没有拍过写真集的我热血澎湃之下,提出是否都可以拿来出一本写真,这样,我就囫囵掉进了整个影楼的阴谋里去了。

    影楼也毫不含糊,三百一本写真外送一张挂饰照片。当写真集和相框落在我手里,影楼忙着数钞票的时候,不仅是我,才知道让你挑一张免费照片,实际上就是想让你买写真集而已。于是,各位参赛的英雄好手都人手一本个人写真扛着就回家了。

    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影楼这一招“刺激消费”算是大获全胜。

     

    于是,那段时间忙得我晕头转向。晚自习守着底下一群学生的同时,忙着绞尽脑汁写自我简介,辩论材料,准备歌曲。初赛219人,来自市区各个地方的海选正式拉开序幕。

    罗局长与父亲倒是有过工作上的交道,毕竟都是搞文艺的。我父亲凭借早年从理科电工转行到文科,最终成为作家,多年的奋斗后他终于当上了文联主席,而罗局长作为他曾经的手下,虽然父亲已经内退,但父亲觉得老部下会卖一个面子,给我一个好的名次。

    海选开始了,我父亲四处跟老部下,老同事,老上级带着我到处打招呼,我也懒得阿谀奉承,简单冷漠地客气了一番。我自认为在这个破旧落后的城市,单凭唱歌,这些人没有几个是我的对手,不屑这样的比赛,不屑这里的对手,心高气傲,没有必要看评委的脸色,这层关系,也是毫无必要。

    我上去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黑压压的人挤在一个咖啡厅,唯独那个用于消遣弹唱的狭窄舞台光芒四射。对于夸夸其谈的演说我真是毫不擅长,简短而过,坐下来把吉他拿起来,弹唱了一曲羽泉的“彩虹”,真是顺手拈来,不费力气。在一片鼓掌声和欢呼声中我有些自得地离开了舞台。

    我很顺利地从219人的海选中晋级,变成了40个人的复赛。

    复赛当天,为了认真起见,跑去那个“XX婚纱”弄个发型。结果那发型师似乎是没睡醒,转眼之间将我的头发弄得根根竖起,仿佛爆炸头一般。

    在复赛的舞台上,主持人还说:“哇,您的发型真是独特啊!太有个性了!”

    不过这不影响我的发挥,比较擅长唱高音的我,这一次来了首孙楠的“拯救”,很轻松地就唱完了。

    记得在一个炎热的中午,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我进了决赛,他的声音亢奋,作为混了多年的曾经文联主席,他认为他的下属评委们给了面子。我拿着听筒并不高兴,这是我凭本事得来的,与那些五音不全的又有何干?突然我想弃权,觉得这个比赛了无生趣。

    我放下电话,抽烟,开始不知所措,我很想在决赛前的排练,报到的时候,走上去说一句:我弃权。最后转身离开这个充满关系网,鱼龙混杂,世俗带着铜臭味的圈子。

    可是,我屈服在父母高兴的神态中,他们摆上宴席请来团委,文化局以及各个评委,我父亲诨场打科,尽兴喝酒,并且指手画脚高声地喧哗。文化局的罗局长则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并不十分热情的假笑着附和,整个饭局充满虚伪和假喧哗,让我这个初出社会的大学毕业生,头次感到这个社会的惺惺作态与令人恶心欲呕的一面。

    我站起来敬酒,陪着笑脸一口一个“老师”“前辈”,心里对着这些戴着假笑脸皮的人骂他们“傻逼玩意”。然后我轻易的喝醉了,但是心里一直是冷着的,我的脸在发烫,可是我仍然沉默着清醒。

    彩排现场是俗不可耐的开场舞,宛如某个又红又专的年代,由一个老太婆导演。按照演出程序,还有T台秀,演讲和才艺表演。20个选手都来了,有的女人特别亢奋,十分积极,有的男的不停地跟团委几个做事的女孩子开玩笑攀关系。我一直在休息的间歇坐在角落,或者去阳台抽烟,我很少讲话。我趴在阳台上,看着这个已经落败,曾经风光的俱乐部场地,有不少小女孩在大厅的桌球台上打球,动作搞笑,毫无章法。还有不少老年人拿着扇子跳舞,暮气沉沉。第一天整个排练持续了8个小时,晚上还有晚自习坐班。在讲台上,在闹哄哄的课堂写着演讲稿。

    我记得在夜晚,走出教室,来到走廊,点了一根我父亲给的烟,记得他开了车门,取出这包烟,边递给我边骂我学了坏样。我不由在烟雾中发笑。

    我看着头上寂寞的夜空,以及静静的河堤,与我日光之下所见到的喧嚣伪善的世界截然不同,夜晚覆盖了一切,潮水暗涌。想起这场比赛还设立了所谓的网上投票,许多人明争暗斗,想拿第一,不惜请来黑客帮忙。我一气之下,花钱雇了一个刷票的黑客,帮我刷了一千多票,让自己置于风头浪尖,成为了人气最高的第一名。其中我校的女学生,暗里不停地在网上刷票赶超我,豪掷千金给各路水军和黑客,最终遥遥领先。让我这个已经有工作有工资的人都相形见绌。

    许多女选手不停地在排练时扮乖,发嗲,做积极进取状,情形让我发噤。一个落后小城举办的一个默默无闻的比赛,眼见却是如此多的勾心斗角,可以见得在整个中国,这么多艺术比赛的大致情形了。

     

    在经过彩排后,这个充满隐形硝烟的战场终于快结束了。一个月,我很疲倦,彩排过后,让我一回家,就倒头睡去,不知价值所在。

    跳舞,舞台的灯光让人发热,有些亢奋,台下聚满了区级的头头们,选手的亲友们,还有七拼八凑的一百个大众评审们,小小的会议室,聚集了几百号人。

    我始终在灯光中有些茫然。走台,我没有看观众,对面的大灯耀目,我似乎迷失在人工制造的光明中,我仿佛置身一个人工制造的声色场。

    演讲时,父亲在一堆人中带领他曾经的部下、上司鼓掌聒噪,使我感觉紧张。素来不喜欢在人群中演讲的我,孤僻的我,要讲激昂万分的话并不简单。在光线中,我看到话筒在手中微微发抖。

    我最讨厌就是假大空的演讲,我对着那盏最大的灯,睁大双眼忽视掉观众的存在,嘴巴里慷慨激昂,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

    只有演唱,我完全忘了自己,忘了这个早已内定人选的伪善舞台,只有在歌唱时我才开心了几分钟,让我能轻松走下舞台而倍有成就感。

    剩下的颁奖毫无悬念。我知道我只是这些内定人选中的配角。当令人大跌眼镜的选手走上领奖台,底下观众发出不解和惊讶的嘘声,当少数人喜形于色,舞台下则是一片轰隆的质疑声。内定的八个人终于粉墨登场,他们作为隐藏的主角终于在早已有准备的情况下欣欣然接受少数人的喝彩。于是,最没有活力的得到了“最具活力奖”,最没有表演特色和功底的成了季军,有一个还是承办此次活动的单位选手“理所当然”成了亚军。在其中混了不少年的一个男选手,终于在他多年来钻营的圈子里大获全胜。台下的评委,无一个是从事音乐专业的“内行”。于是,外行看内行,当早已内定好,是打印而不是手写的奖状,被迅速送上台,呈现给领导,我知道自己彻底被愚弄了一把。

    自己学校学生的土豪父亲,终于联结成功文艺界各位头头,刷票成为了人气最高者,并承诺将给学校进行赞助。这个女学生上台仅仅做了一次手语操,连嘴都没张,她获得了第一名。

    我居然成为了自己学校学生的陪跑,为她载歌载舞的做了一次陪衬,彻头彻尾让我这个最不甘做绿叶的人被愚弄着当了一回绿叶。几天后,她父亲对于学校的赞助终于到位,她个人形象的招牌树立在进入学校的主干道上,成为学校“代言人”,直到风吹日晒后变得破破烂烂的不知所踪。

     

    只是当父亲知道自己的面子原来在评委中不屑一顾,当他以为“人在人情在”的官场意淫遭到失败后,他大声咒骂着摔了车门离去,无疑,那场饭局纯粹是浪费钱。

    罗局长被包围在得奖选手亲友的感谢中,他残破了几根手指的手被布遮掩着兴奋得发抖,他亢奋地露出满口的黑牙不停念叨,对着电视镜头一脸春风。

    剩下我与11名选手在场内枯坐,等待安慰奖的奖品发来。有人咒骂,有人恍然大悟,有人痛下决心不再涉足。但我最后居然发出了笑声。

     

    就这样,一场满带破绽,多数人遗憾的闹哄哄的虚假演出终于结束了。

    我坐在逐渐开始冷清的舞台,看灯光逐渐暗淡下来,然后消失。工作人员开始作最后的扫尾工作,一切开始归于平寂。华丽的舞台顿时灰飞烟灭。这终究原本是一个华而不实的躯壳,似乎一场游戏,很多人如梦初醒,抑或沉溺狂喜,我却从始至终如此冷静。

    现实的生活依然继续,三位老师巨大的阴影和啃噬着的巨大齿轮正逐渐逼近,他们是我永远甩不开的挑战,我永远都不能弃权的比赛。

    “嘿!傻周!来同学聚会吧!”周立志在电话那端不冷不热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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