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桂花开了,许是我离它还有些距离的缘故,微风裹挟着它的气味送到窗前时,少了路过它时闻到的浓得化不开的馥郁,多的是清清淡淡的甜香,微微地掀动鼻翼。
这几天崴脚了,上下班都懒得挪步,坐在办公室更是鲜少走动,难得走到窗前,才看见楼下的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竖着兰花指在丛丛绿叶间,小心摘着桂花,不知是用来做一枚香囊还是带回家熬一碗羹汤。但不论做成什么,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讲,都是合时宜的,终究是那初开的花,和那花季里如阳光般明媚的人,才是世间难得的相得益彰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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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事,最无奈大概就是这样,懂得某个阶段妙不可言的人,往往已经和那个阶段想去甚远,倒也不一定是过去的那段时光一定充满了许许多多值得怀念的东西,只是我们在怀念它们的时候,任回忆添油加醋地一一填满那些曾经被痛苦占据、尔后被我们遗忘了的空白,使其得到美化,让后来的我们错以为过去的一切原本就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沫。
许多年过去了,我忘记了我十七八岁时喜欢的男孩子长什么样子,脸上很明显的那颗痣点缀在左脸还是右脸,甚至毕业留言册关于他的那一页都被拆开了揉碎了,变得找不见了。可我还是记得某个江南梅雨的季节里,我低着头在雨里面静静走着,他后来居上,撑着伞不动声色地遮在我的头上,轻声问,你伞呢?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们已经走到了教学楼下,他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收起伞,已经在我三米以外的前方了。这是他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回答,而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整整记住它,十二年了……
过来人的建议,如果没有把握会和对方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年少时还是不要和个人特征过于鲜明的人走得太近。因为他们身上的特殊会变成许久之后你身上戒不掉的后遗症,行过万水千山,遇到的每一个和他有相同特征的人,你都能看见他的影子,就像我在写这篇散记之前,随手翻开了一本书,看见了一个平时不常用,姓氏也不多见的字,马上就能想到某个一同走过一段路的人,周遭的世界里好像无一人不是他,但又无一人是他。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像一个小偷,如同怀揣着脏物一般地,怀揣着那段时间留给我的,远不能称为礼物的回忆,独自在生命的一片废墟里一点点捡起那些一息尚存的碎片,拼凑出原本我臆想中它应该有的样子,尽管它和原本已发生的事实完全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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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在生命的初期,喜欢把最美好的东西拱手给最想留住的人,尔后遇见的,即使举案齐眉,也不过一起度过那些漫长而充满了诸多无趣的岁月,但这似乎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因为相对于前者,它又是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风景。
许久之前我和朋友聊天,他问我年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和喜欢的人过一生?我说想过。他笑了笑然后说,年少时能懂什么是婚姻和爱情?你扯谎。我看着他的文字发怔,然后想了想回复到,可能年少时候的确不懂什么是爱情和婚姻,但你不能否定那时候我的诚意,因为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能真的和对方在一起,执手白头那种。后来没如愿,不是输在了我没诚意,是输在了我没见识,不知道与一个人过一生有那么多弯弯绕。末了,他笑了,笑着笑着沉默了,我也是。
有段时间闲得着实无聊的时候喜欢看清宫剧,回头还喜欢找影视剧相关的东西看,不知为何就看到了乾隆写给富察皇后的悼亡诗,读到“早知失子兼亡母,何必当初盼梦熊”时,只觉得生出无限唏嘘,但读到“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时,又觉得纵然一代帝王,也难免心口不一,真若是旧剑不忘,何来新琴居上呢?
可惜人的情愫本来就难以说明,总归是走完了一段路,还得有下一段的风景,不同路的人路过了,同路的少了白月光的加成,也还是得同路,没有了曾经的大山大河,细水长流也是风景;少了年少时心潮澎湃,彼此收起多余的情绪,处理多余的浪漫,柴米油盐也同样过。
我没有在说后来的日子不似少年时,我是说,好好儿活,哪儿都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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