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和他的养子

广西贵港市民族公园一角•雁韧摄。老宋和他的养子

老宋的养子阿三来投诉，说老宋打骂他。父子俩矛盾重重，要我出面调解。

我说：你都二十三岁了，他为什么还打骂你？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他说：“前几天，我偷偷拿了家里500元，去广西北海找我的女朋友，没有告诉他。后来，我打电话给他，他叫我别回来了，回来就打断我的脚骨。”

哦，原来如此。我说：你们父子闹得这么僵，我又不了解情况，怎么调解？我先打电话问问你爸，听他怎么说，再作打算。

我拨通老宋的手机，他很快就接了。我说：老宋，你和阿三闹矛盾了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居委会投诉，潘书记叫他回来找我。

老宋气冲冲地说：“这个崽没有用了，气死人！他常常偷家里的钱出外玩，两湖两广、海南，到处跑。叫他出去打工，又嫌辛苦。去酒家上班包吃包住，工资也不低。可他才上几天班，毛手毛脚的，打烂几个碗碟，打翻一盆粥，老板娘说他几句，他一声不吭，就跑回来了。工资没领到一分，还被老板扣了500元的押金。”

我像记者采访一样，静静的听他诉说，偶尔才嗯一声。老宋接着道：“我为他存了2000元，是让地税局扣作他的社保费的，足够半年的了。这个死仔，却偷偷支出来花了。你说气不气人？”

我看了阿三一眼，他眼眨眨的，还嘴咧咧的笑。老宋那边可骂开了：“他在家里又不安心，吃饱了就去网吧。家贼难防，他都成了家里的惯偷。钱放在哪里，他都翻得到。这个傻子无药医了。”

我看了阿三一眼，他还是傻乎乎的，笑得象个煮熟的狗头，龇牙裂嘴的。我问老宋：真有这事？

“何止有？这样的事多哩。”老宋轻叹一声，又道：“他上个月去湛江打工，认识一个汉水妹，人家都快三十岁了，两个人不知搞什么鬼，上班不到一个月，就被老板双双炒了鱿鱼。听说那个汉水妹还拿走了他的身份证。他回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女朋友了，就是那个汉水妹。还夸那汉水妹白雪雪的，说要是给钱他将漂亮的汉水妹娶回来，靓过全椹城的女子，你们作爸妈的都乐到颠。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耐着性子听，都没吭声，老宋又忍不住了，继续往下说：“这个阿傻三，人家女子发花颠啫，他也发花痴！我们一不注意，他又偷了家里的钱。都说傻子无药医，看来他还没傻到底，偷了户口簿去挂失身份证，又补办了临时身份证，就坐火车跑到汉水去找那女人。”

说到这里，老宋竟笑了起来：“这个阿傻三啊，说来气人又好笑。汉水明明是条江，千几公里呢，他以为是个地方！他坐火车到了襄樊，东问人西打听，坐车到了汉水江畔时，他傻眼了，也省悟了。”

“你想呀，他哪里见过大蛇拉粪？跑了那么远的地方，见到了大江大河，他才知道这世界大得很哩！人没找着，钱花光了才回来。说他傻，他还识得留够回程的路费。要不，他就得在湖北帮人家洗碗博饭吃了。”

老宋是个襟怀坦荡，心胸开阔，有爱心而不乏幽默的人。要不，自己都有两个儿女了，还会拾个弃婴回来养这么大？我正这样想，老宋又说：

“前几天，这个阿傻三，听他的朋友说，那个汉水女人在北海，他又偷钱去找。他都23岁了，还像个小狗，没一点生活经验，头壳骨空空，人家扔个石子，他就以为是骨头，乱擒，气得我搧了他一巴掌。他就向人投诉告状了？他出生才三朝，我捡回来养了23年，他怎么不说？”

理解，我对老宋说：你养他这么大，确实不容易。今后有什么事，你就同他好好说，别打他。你越打，他的逆反心理就越大，会更不听话。

“不打他啦。你见到他，叫他赶快回家。我还要给他娶媳妇，看他成家立业哩。”老宋笑了。

我说：好吧，就挂了电话。

阿三眼睁睁的坐在我的对面，我和老宋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一点悔意，毫不在乎的一副痞子相，烂蕉叶不怕风似的，反而诉说他在家里如何勤快，喂鸡喂狗喂白鸽，清理垃圾搞卫生。

更让我感到诧异的是，他竟然说：“韧叔，你不知道，我们家沙坡大道那边建的两层楼，都给我阿哥住了，他有几多时回来看看阿爸阿妈？没孝心！我姐又嫁得远，将来阿爸阿妈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还不是靠我打理？”

哇，这个老宋，成日叫他阿傻三，其实他哪里傻？心里明白着哩。看来，这老宋是大意了。有些事没跟这小子说明白，让他犯傻。

我想了想，问他：阿三，城里的房产贵呀，还是郊外的房产贵呢？

他连想都没想，随口道：“当然是城里的房产贵啦，学位房更贵！”

我说，你知道就好。你哥嫂在沙坡那边工作，那房子不给他们住，难道让你去住吗？别说只有两层，再多几层都不如你现在住在城里的这一层值钱。如果你有钱，加建几层，首层可以做生意，你同父母住一层，其他就可以出租。要是你阿哥跟你换地盘，你愿意吗？

他眼眨眨的，不吭声。我说：你姐嫁到潮州去了，她那边有家有业，端不会回来跟你争家产。这边就你两兄弟，当亲如手足。那些年你读书时，你哥还不是给钱你交学费，做伙食么？他在城郊工作，哪能天天回来？你是男子汉，应该有自己的工作，不去打工都要自己创业，你就甘心到处跑，还得偷偷摸摸才有路费，或愿意扫一辈子鸡屎么？

他的脸色阴转晴，平静和缓了些。我说：你就大大方方回家，大大方方叫一声爸。同你爸好好商量，他不会打你的。

他笑笑，说：“韧叔，我听你的。我这就回家，叫他老爸，看看他怎么做。他要是再打我，你可得劝我老爸啦！”

我说行，你先回去罢。他打了一声招呼，便兴冲冲回去了。

翌日中午，他又跑到我家来。我说：你爸又打你了么？

他笑了笑，说：“没有，只是摸了摸我的头，便叫我吃饭。我可是照你说的，一进门就叫他老爸的呀！”

我说：好！你今后可别在他面前再说他偏心，什么亲生呀，什么抱养的啦。他养了你23年，送你读书，还不是将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爱着痛着？你做事太离谱，他才教训你的，谁家父母不是这样？

“我知道，我念他的恩哩！”他说：“韧叔，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哥说下午开车送我去市技校，参加制作糕点的培训班，他已经在网上帮我报名，交了培训费。我哥说，等我学成归来，我就是点心师了，到沙坡那边，利用我们家房子的首层开糕点店。”

知道就好，我说：人就得明事理，不该做的事就别做。你好好去学习一门技术罢！

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这小子论人貌，论品性，都不坏，只是一时懵懂。但愿他自此一去，真能改变一下自己。

吴鸿勇

2012年7月16日生活札记，2018年9月20日整理发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