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里奇

第一章
我叫海德.怀特，是一名建筑师。我有一个女儿叫丽莎.怀特，在本区的一所大学读书。她现在正在野外参加学校组织的暑期夏令营。我的妻子罗伊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现在的我正向一个贫民窟走去，对了，我要去看望那名侥幸逃生的孩子马克.里奇。当时，被选为陪审员后我就一直牵挂着这个孩子。为什么我要那么努力地为这个孩子争辩呢？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也许是同情吧。是的，在法*了解了许多关于这个孩子的身世后，我就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这孩子一定是被冤枉的。后来经过仔细推理，我就更加确定凶手另有其人。而最终的结果证明，凶手就是从小看这孩子长大的女人，昨天法庭已宣判了她的死刑。而她的杀人动机我也不得而知了。案情水落石出之后，我很想知道这个孩子现在的生活状况。

我来到里奇的家，来开门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个大约十七岁的金发女孩儿，她长着迷人的蓝眼睛，穿着发旧却很整洁的衣服，手中还拿着棉球，应该是里奇的邻居吧，我猜测到。看到我，女孩儿脸上立马显出了惊惧的神色，嘴里喃喃到：“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然后她试探性地问我：“您是。。。？”哦，她把我当作法院的工作人员了。我微笑着回答她：“我叫海德.怀特，是当时负责马克.里奇案件的陪审员之一，今天来看看他，现在方便见他吗？”女孩顿时松了口气，马上又用忧郁的声音道：“哦，先生，您真是好心那，快进来吧，不过里奇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好。”我在女孩儿的指引下来到了里奇面前，他正闭着眼躺在床上，床头柜上还放着药酒。他满脸是伤，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手上有道很显眼的伤疤。听到脚步声，只把头扭向这边，眼睛仍慵懒地闭着，因为痛疼，他几乎呻吟道：“珍妮，是谁呀？那些该死的家伙又来了吗？”

“年轻人，你好吗？是我，海德.怀特，负责你案件的陪审员之一，你所说的那些家伙是谁？”没等珍妮开口，我向他打招呼道。这时珍妮为我搬来一把椅子，并礼貌地请我坐下。我把椅子朝床前拉了拉，等着里奇开口。他却慢慢睁开眼，只打量着我不说话。珍妮过来一边替他擦药酒一边替他说道：“先生，真抱歉，里奇可能因为不舒服才不愿意开口说话。那些家伙是催债的人，里奇的爸爸欠了他们很多赌债，现在他死了，那些人就来找里奇要，里奇没钱还，他们就打了里奇，威胁他说，要不尽快还钱，他就得死。真令人担心那，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还会再来。”里奇一直在沉默，我正在找话题试图让他开口。这时，珍妮望了望窗外对里奇说道：“爸爸快回来了，我得回去准备晚餐，客人送来的衣服也还要洗，就让这位好心的先生陪你坐一会儿吧，过会儿我会再来帮你擦一遍。”说完，就出去了。

又沉默了一阵，里奇终于开口了：“你还在怀疑我吧?你理所当然有理由怀疑我，像我这样一个人。。。”

看来，他并不知道我极力为他争辩的事，语气很冷淡，我忙打断他：“不。。。不。。。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事实上，自始至终，我都相信你是无罪的。”

“那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他似乎还不太信任我。

“来看看你。”

“看我？!”他大叫一声，身体“通”地端坐起来：“你是不是不甘心没能把我送上电椅，来继续找我的把柄，可是已经晚了，你应该在法院宣判那个女人死刑前来看我的，太晚了，先生，太晚了!”说完，他把背往墙上一靠，用极不友好的眼神望着我，胸脯一起一伏的，可以看出他的情绪很激动。

“你为什么不能平静地接受别人的关心呢？”为了让他平静下来，我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对他微笑道。

“关心？”他冷笑道。

“是的。”我再也忍不住了，也带些情绪说道。

“那就给我些钱。”他说：“这比说一大堆空话要实在些。”说完，挑衅地望着我。

“那你要多少呢？”为了让他相信我，我只好按他说的来，并且我也知道他现在的确需要钱。

“5000美元。”他继续望着我，等着我的反应。

“不是个小数目呐。”我轻声叹息着，但还是被他听到了。

“看来先生关心不了我，那先生请便吧。”

“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直接给你钱的方式。”我沉默了一阵说道。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给他一份工作，这样既可以让他赚钱，又可以让他通过劳动改掉以前的一些坏毛病，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接受我的意见。于是，我试探性地问他：“你愿不愿意接受一份工作呢？”

“工作？”他反问道，神色温和了不少：“那要看是什么工作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具体工作我过几天再来通知你。”

“你这样对我不会是想利用我干非法之事吧？这样的话我可不干，我才不想被人当作傻蛋。”

看来，我不对他摊牌是不行了：“马克.里奇，你知道在陪审团中有一个人带着压力为你争辩的事吗？当时其他十一个陪审员都说你有罪，而只有他坚持你无罪，最终经过他步步推理，才说服其他人相信你无罪。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为了那个孩子的可怜身世，为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不那么草率地被判处死刑，也为了仁慈的上帝。他觉得那个孩子还那么年轻，多么美好的生命啊，应该受到珍视。整个过程中，他都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命运对这孩子一直太不公，这次可能是最不公的一次。所以，他一直在据理力争，尽管会惹怒其他人。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是我。我想知道我奋力挽救的生命是什么样的，所以，今天我来了。现在，我感到很欣慰。因为我看到历经磨难的他身上还勃发出那么浓厚的生机。我想，只要给他提供一份生存的土壤和阳光，他一定会告别过去，重新成长。大概他也是这样想的吧。”听了我的话，他没作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我望望窗外，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我起来向他告别：“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会再来，希望你会用另一种对态度对待我。”

我转身出门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知道，此时转过去的话，会看到他那起伏的胸膛和思考的眼睛。但我只是径直走了出门去，心里轻松不少。这孩子还真让人挂心。接下来就要为他找工作了，可我又该给他找什么工作呢？

“怀特先生，您要回去吗？”我正思考着，遇到了珍妮，她手上端着饭盘，显然是去给里奇送晚餐的。

“是呀。”

“今天谢谢您了？”

“谢我？为什么？”我没想到珍妮会向我说感谢的话。

“谢谢你来看里奇，里奇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别人的鄙视和辱骂，包括他爸爸，动不动就会打他，很少有人像你这样来关心他。现在说不定他会觉得自己还是有人尊重和关心自己的，也就不那么自暴自弃了。。。”

“珍妮，你又死哪儿去了？！。。。”一个粗暴的声音传来。

“噢，是我爸爸，我得赶快给里奇送饭，然后回去帮爸爸按摩，我们改天再聊哦。”

“好，再见。”

告别了珍妮，我搭乘电车回到了家中，罗伊还在加班。我叫了两份外卖，吃了其中一份，另一份留给了罗伊。等罗伊回来，我还在考虑该给里奇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罗伊，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建议。可她只说了句：“亲爱的，明天再说，好吗？我今天实在太累了。”就关灯睡了，连我给她热得披萨都没吃。我也想也许明天就有办法了呢。我又看了会儿报纸，就睡了。

直到第五天，我还是没能为里奇找到一份他能胜任的工作。这一天，也就是丽莎野营回来的那一天。她听到我和她妈妈在讨论里奇工作的事，就提议道：“爸爸，我有个好建议，为什么不让他到我们学校的高尔夫球场工作呢，前一个月，一个场工辞了职，现在还没找没找到替补的人。可以让他去啊，只要他够勤快。”

“我保证，他一定很勤快。”我立马赞成了丽莎的建议。因为我觉得对里奇来说，没有比学校更好的工作环境了。

“谢谢你，丽莎！”我欣喜若狂地吻了几下丽莎，就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里奇。

“爸爸！”丽莎在后面喊道：“我还不知道里奇是谁呢。”

“是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只是没你幸运。”我回答道。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找里奇。在一楼的过道里，我遇到了珍妮，我这才知道珍妮家住在一楼。

“你好啊，珍妮。”我向她打招呼道，她正在洗一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衣服。她抬起头看到是我，显得很惊喜：“哦，你好，怀特先生，您总算来了，快进屋坐吧。”她起来，请我进屋。进去后，又连忙招呼我坐下。在她给我倒水的间隙，我环顾了一下周围，房间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先生是来找里奇的吧？”她边递给我水，边问。

“是啊，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吧？”

“我想先生要是早些来找他就好了，也不至于。。。”

“他怎么了？”我急切地打断了珍妮，想早些知道里奇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珍妮一脸的忧郁，似乎并不介意我打断了她的话，而是在担心着什么。。。她说道：“里奇说先生那天答应给他找工作，先生真是好心，可等了两天，他就没了耐心，说先生欺骗了他，还说先生。。。”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我猜接下来一定是不好的话。珍妮脸带歉意地望了我一眼，继续道：“不过我一直劝他要相信你一定会帮他的，要他耐心等待，可他不听，说他可不想等死，他得出去想办法。于是这两天都没见到他回来过，直到昨天听说因为去抢银行被警察抓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说完，她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听到里奇因为抢银行被抓，我多少有些失望。我原本是充满希望来找他的。

“可是怀特先生，您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放弃了对他的关心啊，况且可能里奇这次又是被冤枉的，他也可能受了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的诱惑才去抢银行的，我相信里奇一定不会起抢银行这样邪恶的念头的，我也相信只要有人不断关心他，他一定会安定下来，不再到处游荡。”说完，她望着我，似乎在问：“先生，我说得对吗？”

她的话让我觉得这是一位善良的姑娘，可她那坚定的语气让我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对被社会视为人渣的人抱有那么大的信心和希望呢？她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里奇以往的犯案经历才对。于是，我向她问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是啊，也许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魔鬼。但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受磨难的天使。从小，我就觉得里奇和我们这儿的其他孩子不同。他人聪明，从不欺负弱小，也不喜欢巴结那些大孩子。因此就常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被欺负后他也从来不哭。那时，我觉得他真可怜，早早失去了妈妈，爸爸呢对他又不好，时不时还会受到别人的欺负，于是，每次别人欺负他之后我都会给他带点儿吃的去，哪怕很少很少。然后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因为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也不说话，仍然不哭。有时他会长久地盯着我看，眼神里充满了忧伤，然后默默地离开。。。哦，先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听我继续讲下去。”

我点点头，因为我想了解更多关于里奇的事情。

“哦，那真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经过那一晚，我就更加相信里奇和这个贫民窟里的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或许他真的是迷路的天使。那个晚上，爸爸失业有一个月之久了吧，家里已经没有钱买吃的了。妈妈死得早，我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都在附近上免费的教堂学校。我呢，因为没钱，从那所学校毕业后就留在家里照顾这个家，爸爸是一个酒鬼，每天都要喝酒，可那段时间，全家的生计都成了问题，更别说买酒的钱了。那晚，爸爸的酒瘾又犯了，便冲着我和弟弟妹妹发火，还是过不了瘾，就揪着我的头发逼我去**，我当时很害怕，，我才十五岁啊，先生。我真是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爸爸那副样子，我不答应他的话，他会杀了我。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转来转去去，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来到附近的一家酒吧。那里简直污浊不堪，色情氛围很浓厚。但我也不管了，在这里找赚钱的机会总比要被爸爸打死好。我想我可先尝试端酒。我问老板，可不可以让我在这儿工作。老板嘲讽道：“我们这儿可不招收乞丐。”

我当时觉得自己死定了，要么去街上低价**，要么回去被爸爸打死。。我害怕极了，拿不定主意，忍不住蹲下去，哭了起来。也许这一举动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我感觉有很多人在朝这边看，并在窃窃私语。突然有一双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是里奇！

—“珍妮，真的是你？！”

—“里奇，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他几乎同时喊出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奇拉着我飞快地跑出酒吧。出来之后，里奇和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他开口说：“珍妮，我来这个地方，很正常。可你是个好姑娘，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我明白他说的意思，那时，他进警局是常有的事，出入各种色情场所也不在话下。但我不相信他永远会这样，他一定是迷路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受到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的诱惑。我常常对此很着急，就劝他别再出去混了。每当这时，他都会说：“珍妮，希望上帝保佑你，可我不可能再回去了。”听了这话，我感到很难受，却不不知道再怎么去劝他。那天晚上，他对我说话时，我感到他很痛苦。当时，我也很痛苦，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是，里奇，我需要钱，我不知道怎么办，爸爸没钱喝酒，就我让去**供他喝酒，况且。。。况且我们家现在真的需要钱。”

“可是，那地方你一旦进去，就回不去了”他忧伤地望着我：“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点点头，哦，里奇，我当然明白，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然后，我们都沉默着。我在想待会儿该怎么办，但不知道里奇在想什么。

“走，跟我回家，先混过这一晚再说。”

我跟他回了家，当然是从他家后面的窗子爬进去的，如果从前面的话，肯定会被我父亲或是老里奇发现，进去之后，他学了几声猫叫，发现没动静，就淡淡地说了句：“又出去赌了，这下安全了。”然后，他打开灯，收拾了一下床，就是那天你看到的那张床，对我说：“今晚你就睡这儿吧。”我走过去，坐下来，抱着枕头在那里叹气。他也在我旁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用拳头猛捶了一下地板，看着我愤愤地道：“珍妮，这世界上的父亲都是混蛋！”

我却突然笑了：“里奇，别说傻话了，你将来也是要做父亲的。”

“见鬼！”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边骂边关了灯。然后对我说：“睡吧，珍妮，明天一定会有办法的。”然后，他在地板上躺了下来。不久就听见他那有节奏的呼吸声。可我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一团糟。虽然离天亮还早，但明天一定会到来的，我该怎么办呢？但是当我不经意间看到里奇那张睡脸时，我的心就突然平静了，我看到月光中他的脸是那么平静，几乎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他是侧向我这边睡的，而他的睡姿更像是一个婴儿，也可以说类似一个胎儿。我这才发现原来今晚的月光是那么皎洁，把房间装扮得像一个天国，而眼前的里奇，就那么和衣躺在那里，发旧的白衬衣，墨绿色的裤子，脚上什么都没穿，他整个人在月光中给人一种透明的感觉，哦，先生，你能想象那种场景吗？”这个姑娘此时已经完全陶醉在回忆之中了。没等我回答，她又继续讲下去：“那晚的里奇给我一种熟睡的天使的感觉，我就那样坐在那里长久地凝望着他，月光中他的脸显得越发英俊，以至我忍不住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他突然轻咳了两声，我以为他醒了，我当时真希望他能吻我，但他翻个身就继续睡了，嘴里还念叨着：“珍妮，别担心。”我想他那样睡一定会感冒的，就把仅有的一床棉被给他盖上，并靠着床坐了下来，反正当时我也无心睡眠，就坐在那里看着他睡。但不知不觉我也睡着了，隐约中我听到房间里有走动的声音，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盖在我身上。早上起来的时候，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棉被又回到了我身上，我记起来了，原来那个温暖的东西是棉被，是里奇替我盖上的，可现在他在哪儿呢？我在房间没找到他的踪影却找到用茶杯压着的一张便条和一叠钱，那张纸条上拼写和语法有多处错误，但大致意思我还是看懂了：这些钱你拿去应付你那混蛋爸爸，，醒来后就赶快回去，不然我们家老混蛋回来发现你在我们家就不好了。我找不到里奇，只有拿着钱离开他家。我还没走出去老里奇就回来了：“嘿！里奇先生。”我向他打招呼道，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我吓得赶紧跑掉了。回到家，爸爸不在，弟弟妹妹还在睡觉，我用里奇给我的一部分钱给他们买了面包，那所教堂只提供免费的中餐，他们好长一段时间都是饿着肚子去上学的。除了买早饭，我还给爸爸买了酒。中午爸爸回到家，看到那些钱和酒，高兴地叫道：“孩子，干得好！”可他的叫声让我感到很害怕，钱花完了怎么办呢？爸爸一定又会逼我干我不愿干的事。真正可怕的是当天晚上，我正在被窝里躺着，听到一声惨叫，接着又是好几声，那可怕的声音好像是从里奇家传来的。果然，爸爸推门出去，进来后，来到我床前，嘿嘿笑道：“里奇那小子竟敢偷他老爹的钱去泡妞。”然后，他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捏捏我的脸道：“里奇那小子不错吧？他可是老手。”我当然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内心一阵恶心，可我什么都没说，拉过被子，把头埋进被窝里。哦，里奇小时候被别的孩子欺负时，哼都没哼一声，现在却叫得这样厉害，一定被打得不轻。想到这里，我又害怕，又难过，身体不知为什么止不住得发起抖来，连旁边的妹妹都给弄醒了，可她只是善解人意地抱着我，还像小时候妈妈做得那样轻轻拍着我，轻声地说：“姐姐，一切都回好的。”就这样在妹妹的安抚下，我才渐渐安定下来。后来里奇又和我一起想办法，找到了我现在这份给有钱人家洗衣服的工作，爸爸后来才没逼我去干我不喜欢干的事。”

最后，珍妮顿了顿又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了吧？说实话，这次要不是杀老里奇的凶手被查了出来，我真的已经决定要去替他顶罪了。”

我点了点头，半天才从珍妮的讲述中回过神来，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走时，我告诉珍妮，我已经为里奇找到一份工作，我会尽量去帮助里奇，让他早点被放出来，请她放心，她对我如此相信里奇表示了极大的感谢。

趁着周末，我去了一趟拘留里奇的警察署想向里奇了解一下有关情况。为了让他告诉我实话，我对他说：珍妮已把以前的一些事告诉了我，现在我真诚地相信你是被冤枉的，而那位珍妮姑娘也觉得你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那么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这不关你的事吧？”

我想他大概还在为我没及时为他找到工作而生气。于是，我向他道歉：“里奇，我为我没及时为你找到一份工作而道歉，不过现在，我已找到，在丽莎也就是我女儿学校的高尔夫球场当场工，所以，如果你告诉我实话，确实你是受了别人指使而非你本意，我就可以向这里的警官以我的名义为你提出保释，你觉得怎么样？”

通过他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他再一次被我的话打动。他耸耸肩对我说：“确实如珍妮想得那样，有个家伙知道我需要钱，唆使我去抢银行。说是事成之后给我百分之五十的提成。”

我听了他的话，对他说：“我会尽量说服警官早日放你出去。”听到这话，他只望着我，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想说谢谢的。但因为性格里倔强的部分才始终没说出口。

我对警官以我的名义保证里奇是受到了指使，并请求警官早点放了他。然后警官让我在保释书上签了字，不过他告诉我，虽然是受了指使，但参与了抢劫，还是要关上一段时间的，至少两个月。我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里奇，他眼里闪出了欣喜的光。我也很高兴能为他争取到了减刑。走时，我对他说：“反正丽莎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学，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出来之后就要努力工作了。”这次他没有沉默，在我转身的时候，他用倔强的声音对我说：“谢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章

丽莎开学后，我和她一起到学校为里奇争取到了场工的工作。里奇出来后，就开始工作了。似乎他对这份工作挺满意的，也很努力，真如珍妮说的那样，里奇不再四处游荡，终于安定下来了。最开始，他和丽莎相处不怎么愉快，因为强烈的自尊心，他总觉得丽莎在嘲讽他。而丽莎总抱怨说他不够大度宽容。后来，经过慢慢相处，他们才改变了对彼此的看法，以前的种种误解才消除了。现在，里奇觉得丽莎是个挺热情的姑娘，而丽莎觉得里奇有时还挺有个性的。看到他们现在相处愉快我也感到很开心。有时我会让丽莎邀请里奇来家里吃饭，但他从来都拒绝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问丽莎，她只是说：“这个马克.里奇有时就这么怪怪的，他不愿来，我也没办法。”

有一天，丽莎兴高采烈地告诉我：“爸爸，你知道吗？马克.里奇要邀请我去喝酒，说是感谢我在学校里对他的照顾。”我吻了吻她说：“是吗？宝贝，那祝你玩得愉快。”

“当然了，爸爸，你知道里奇有时真的很风趣。”丽莎打扮好，高兴地出去了。我真的很高兴听到丽莎称赞里奇，如果让里奇听到丽莎称赞他的话，他对自己又要多一些信心了吧。

可是，当晚丽莎一整夜都没回来。罗伊没加班，早早上了床，我在台灯下看书。罗伊老是在问我，丽莎怎么还不回来。我对她说：“年轻人在一起就很容易忘记时间的，别担心，宝贝，我会在这儿等她，你先睡吧。”我过去俯下身吻了吻她，道了声“晚安”。然后，她终于躺下去睡了。我一个人在那里等，到凌晨两点，丽莎还是没回来，可我有些支撑不了，就也躺下了。到早上的时候，我被一阵开门声弄醒，我知道是丽莎回来了，就赶紧起来，这时，罗伊也醒了，她跟着我起了床，我知道昨晚她一直都在担心丽莎，以前，丽莎晚上也跟别人一起出去玩过，罗伊也没有像这次这么担心，也许是出于母亲的直觉吧，让她觉得丽莎会出事。果然，我们走到客厅，看到的丽莎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眼睛充血，头发蓬乱，脸发红，整个人显得很生气。我和罗伊感到很吃惊，赶紧过去问她是否一切还好。她气冲冲地进了房间，我们跟了进去，看到她一边找衣服，一边对我和罗伊骂道：“狗屎！当初真不应该帮那个马克.里奇，他比狗屎还不如，早该料到从那个地方来的人只能当社会垃圾！”

“怎么了，丽莎？平静下来，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这样骂一个可怜的孩子。”听了她的话，我很吃惊，忍不住对她这样说道。

“可怜？爸爸！他一点都不可怜！他整个一混蛋。”

“丽莎。。。你。。。”丽莎似乎越说越生气，我却找不到词让她平静下来。

“爸爸，求你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好吗？”然后，她走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接着只听见流水的声音。

罗伊站在后面，担忧地望着门的方向，我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宝贝，没事的啊？”虽这样说，可我心里也充满了惆怅。

我一直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因为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丽莎常在梦中叫喊：“妈妈，救我！”或“爸爸，小心！”当我和她妈妈赶到她床前时，她只是一脸惊惧地端坐在那里。见我来了，猛地抓着我的胳膊，用恳求的语气对我说：“爸爸，不要再去找马克.里奇了，好吗？他一直是个魔鬼，你也一直被他可怜的外表欺骗了。”

白天，每当我要出去时，丽莎看见了，都会过来神经质地拉着我：“爸爸，求你了，别去找他了。”看到我的宝贝被不安折磨成那样，我很心痛，只能抚mo着她的头发，安慰她：“好孩子，我不是去找他，我只是去上班。”然后，我晃了晃手中的公文包，她才放我走了。我还是偷偷去找了里奇，因为我想急切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丽莎受了那么大的刺激。但每次我都没找到里奇，只是在最后一次我从珍妮那里了解了一点儿里奇最近的情况。

“里奇最近比以前更加放纵了，大概是从几个星期前的一天早上开始的吧。但是，先生，你知道自从你来找他，并为他找了一份工作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么辛勤地工作，我真为他高兴啊。他对我说，怀特先生真是他的恩人，是怀特先生让觉得自己并不是无可救药的。他将来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报答你。还有丽莎小姐，他也同样应该感谢她，在学校里，她对自己是那么照顾，不仅没有瞧不起她，还教他打高尔夫球，并邀请他参加比赛。所以为了感谢她，他准备用挣的钱请她到酒吧喝酒，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我问他，怀特先生呢，不邀请他吗?他说，感谢怀特先生那是一辈子的事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他平日工作那么忙。我记得那天晚上，里奇兴冲冲地跑到我跟前对我说：“珍妮，你知道吗？丽莎小姐答应去跟我一起喝酒啦！你知道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的小姐竟会答应跟我去只有下层社会的人才会去的地方，我真的很高兴，但我又很抱歉，因为我没有钱请她到更好的地方去。但不管怎么样，她答应了，不是吗？”我点点头，我当时心里也确实为他感到高兴。他长时间都显得很激动，以致在走的时候，捧着我的脸吻了一下，那是他第一次吻我啊，我惊讶地都忘记祝他玩得愉快了。可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他并没有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当时，我正要送衣服给客人，里奇跌跌撞撞地回来了，脸色很不好，脸上还有被人煽过的指印。我太吃惊了，问他怎么了，他那时似乎还没完全睡醒，话说的语无伦次的。说着说着便跌坐在我家门前，我倒了杯热水给他，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望着我，对我说：“珍妮，我做了一件上帝永远都不会饶恕我的事，我伤害了自己恩人的女儿。。。丽莎小姐说得真对，我原本就是一团不可救药的狗屎，无可救药，无可救药了。。。”然后，他猛地爬起来疯跑开了。后来连着几个星期都没见到他，我实在很担心，不久就听到他又被投进了监狱。说是又犯了抢劫罪，大概要关半年。我去监狱看他时，他显得很憔悴，很落魄。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觉得很难过，忍不住哭了。他见我哭了，对我说：“珍妮，你是个好姑娘，不应该为我这样的人掉泪。”我摇摇头道：“不，里奇，你是个好人，只要你肯努力，一样可以成为了不起的里奇。”

“了不起的里奇？像我这样一个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穷小子，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幸福光明的生活，现在想想。丽莎小姐说得太有道理了，什么样的父亲，什么样的儿子。”

“不，里奇，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才只有十八岁啊。”我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希望他能放弃那些沮丧的想法。可他只是摇摇头，拨开我的手，对我说：“上帝保佑你，珍妮，你回去吧。”然后，他就转身回牢房了。我突然想起里奇这次可能又是被冤枉的或是受了指使，就像上次那样有先生为他提出保释，可那里警官告诉我，里奇已经认罪，并且他已有过一次被保释的经历，再提出保释，可能性会很小。我只有放弃了。我想里奇这次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我又去看了他几次，想知道是什么让他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他也不肯告诉我。我又劝他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他好像怎么都听不进去，只说希望上帝能保佑我，并让我不要再去看他。之后，我再去，他就拒绝见我。他这样实在让人担心，可我一个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孩子，一切都会好的，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

“先生，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里奇的，你一直都这么关心里奇，我一直想着要向先生寻求帮助，但因为丽莎小姐的关系，我才没敢去劳烦您，不过，现在听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她一副释然的模样。面对这位善良的姑娘，我能说什么呢，只能尽力解决好这件折磨着这两个孩子的事情。是的，现在看来，他们都是本件事的受害者。丽莎因为里奇受到了一定的伤害，而里奇因为丽莎的一番话又回到了以前的精神状态。关于那是一件什么事，我已猜了个大概。既然他们俩都是受害者，丽莎就应该用宽容的态度对待这件事。回到家我就准备以这种角度来劝丽莎。当然我丝毫不敢向她透露我从珍妮那里了解了一些事情的真相。那天晚上，丽莎说她胃不舒服，早早地上chuang睡了。我趁她还未睡着，走进她房间，问她：“孩子，你现在还不能原谅里奇吗？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她一听到“原谅里奇”四个字，就显得很激动，对我大声道：“现在要我怎么原谅他？他毁了我，你知道吗？他让我以后可能不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知道，里奇对你做了不好的事，可你想过没有他有可能也是受害者或是他不是故意要做那件事的。”

“不是故意的，天知道！那天晚上我说过喝不了多少酒，他还是让我喝，一副很热情的样子，还对说，到时后一定会把我安全送到家。鬼知道，他是要把我灌醉，然后趁机侵犯我。”丽莎说到这里，已激动得泣不成声，我走过去抱着她，轻轻拍着她说：“丽莎，说不定当时里奇也喝得不省人事呢，在没意识的情况下侵犯了你。”我觉得间接让丽莎知道一点儿事情的真相对安抚丽莎的情绪会有帮助，我真的希望她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没想到，她使劲推开我：“爸爸，你为什么一直替他说话，他有什么好，他一直装可怜罢了，一为什么不想想我，我是你最最亲爱的女儿呀，我被他毁了，你却一直替他说话。”

“丽莎。。。”

“爸爸，如果你还要替马克.里奇说话，就请出去吧，鬼知道，说不定他才是你的亲生儿子，而我是你从别的地方抱来的。”

我站着没动，看着我可怜的女儿，我能说什么呢。我只好停止了里奇的话题，对她说：“丽莎，我只想说，我爱你，我希望你能快乐，我只是在寻找解开你心结的办法，但现在让时间抚平一切吧。”

听到我的话，丽莎稍稍平静了些。沉默了一会儿，她却哭了：“爸爸，什么都抚不平了，因为孩子，我已经有了孩子了。而且是和一个社会人渣有的孩子，我的幸福没了。”

听到孩子，我也着实吃了一惊，再次走过去抱住她：“不，宝贝，你的幸福不会消失，你还有我，还有妈妈，我们都很爱你。”

“可是，外面的人该怎么看呢？以前丽莎.怀特在他们眼中，品学兼优，能力超群。女孩儿们佩服我，男孩儿们爱慕我，都争着抢着和我约会。但现在如果他们知道我就因为和一个不三不四的人喝了一次酒，就与他发生了关系，而且还有了孩子，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肯定把我想的不妓女都还下贱。我知道那些人，他们宁愿相信丽莎.怀特是心甘情愿怀孕，而不是被侵犯了，因为这可以让他们平淡的生活产生波澜。现在好了，他们会把我从各种奖项里除名，把我从他们的约会名单中消除掉。一定会这样，这样的话，我还会幸福吗？爸爸。”

“不，孩子，事情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相信我。”我一直不停地安慰她，她才好多了。

关于孩子，我们都知道随意杀戮一个即将诞生的生命是仁慈的上帝所不允许的。所以，我和她妈妈都希望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而丽莎却不顾上帝的旨意，坚持要喝杀死那孩子的药。她说她一刻也不想让那孩子在她身体里，最后，在我和罗伊的劝说下，她终于答应把孩子生下来，但前提是永远都不要在这个家里看到他，这就意味着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不会有妈妈。考虑到孩子对丽莎的影响，我为丽莎办了退学手续，等生完孩子，她将转入加州的一所学校读书。在等待孩子诞生的过程中，丽莎坚持要搬到附近的郊区去住，因为那里人烟稀少。在租的房子里，丽莎焦急地等待着孩子的出生，好像他是一颗定时炸弹似的，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早点脱离他，早些安全。因为工作，我和罗伊只能轮流陪她到郊区去住。在这段期间，我和罗伊都很忙碌，又因为丽莎的关系，我没有去看里奇。他还不知道他的孩子正走在来这个世界的路上。我想等到孩子出生后再去看里奇。那时，他也从监狱里出来了，不知道面对孩子，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秋天的时候，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丽莎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就要求我把孩子送走，否则她就会永远消失。我只好把孩子托付给为孩子洗礼的牧师抚养，还掏钱给孩子请了保姆。孩子的抚养费也由我来承担，当然这一切，丽莎都不知道，她始终都不肯原谅里奇，更不会接受这孩子。孩子出生一个月后，丽莎就到加州的学校去报到了。我这才敢去看里奇，也是时候通知里奇孩子的事情了。

一转眼，我有将近一年都没见到里奇了，他现在已出了狱，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去了他家，却没找到他人。于是，我又去找珍妮。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些里奇的情况，没想到珍妮也不在，但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坐在门前洗衣服。我猜她是珍妮的妹妹，这应该是珍妮该干的事啊，那么她到哪儿去了呢?于是，我问道：“珍妮是你姐姐吧，她到哪儿了？”她看了我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爸爸出车祸了，珍妮在医院照顾他。”

“出车祸？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酒喝太多被车撞了。”她的语气依然那样冷淡，好像躺在医院的那个人与她毫无关系。

“先生，你要来洗衣服吗？”见我没说话，她又问道。

“哦，不，我是来找珍妮打听马克.里奇的情况，你知道马克.里奇的事情吗？”

“那个老油条啊，干了那么多坏事，珍妮还老是帮他。对了，你是来抓里奇的吗？”她突然紧张起来。

“不是，我是来找他有事告诉他。”那姑娘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突然，她飞快地把衣服收进屋，然后像防贼一般把门关紧。我怎么叫，她都不肯开门。最后，我只得隔着门央求她：如果看到里奇，务必告诉他，请他抽空到安德鲁教堂一趟，有个叫海德.怀特的人在那里等他，有重要的事相告。然后，我就离开了。我想她一定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她姐姐，那么她姐姐无论如何都会告诉里奇我找过他了。

第二天，我去教堂找了牧师告诉他：“如果一个叫马克.里奇的人来找我，就来通知我。”我把我在市区里的住址和工作地址都告诉了他。临走时，我又给了他一笔钱作为答谢。我又去看了小约克，这个名字是他受洗礼时牧师为他取的。他在摇篮里睡得那么香，外面的一切显得都与他无关。妈妈生下他却不要他，爸爸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他都显得无所谓，真是惹人怜爱的孩子，我忍不住俯下身吻吻他香喷喷的小脸，一抬头，发现他和里奇长得那么相像。我又为孩子掖掖被角，就离开了。

大约两个星期后，牧师来信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有一个叫珍妮的姑娘找我，说是代马克.里奇来的。我向上司请了假，坐了几个钟头的车赶到教堂。见到珍妮，我首先向她询问了她父亲的情况。

“死了，因为没抢救过来，上周举行了葬礼。”和她妹妹一样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带些疲倦。我向他表达了哀悼，她却并没有在意，而向我说起了里奇。

“怀特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过了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关心里奇。里奇很想来见您，亲自表达对丽莎小姐的歉意和对您的感谢。只是他现在麻烦缠身，只有我代他来了。”

“怎么，他又发生什么事了？”

“三个月前，他才从监狱出来，出来后，他一如既往地放纵自己，也很少回家。有天半夜，他从我家的窗子里爬了进来，浑身是血，央求我要我救他。我吓坏了，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他的。他告诉我那群催债的人在酒吧里逮着了他，要他还钱，他说他可以在一个月内想办法还他们钱。可那伙人不相信他，逼着他去替他们贩毒作为抵债，他知道贩毒这种事情一旦暴露不被关十年八载警察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不想再进监狱那种鬼地方了，就拒绝了那群人，他们就动手打起他，想逼他就范，他那群狐朋狗友就在旁边看热闹，他好不容易才从那群人手中逃出来，就来找我。我想当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藏起来不被那群人发现。我想到我家的地下室，那里几乎是空的。藏在里面也不容易被找到。因为考虑到那伙人还在继续找替罪羊，于是，我就代里奇来了，先生您说有重要的事相告，到底是什么事呢？”

然后，我把将近一年没去找里奇的原因以及孩子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孩子？真的是里奇的孩子吗？”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点点头。

“那我可以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牧师出去讲道了，在侍童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小约克的房间。

“哦，他真可爱！”见到孩子，珍妮显得很兴奋。小约克已经睡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张望，腿脚不停乱蹬。雇佣的保姆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看样子，她把珍妮当作孩子的亲生母亲了。因为她望珍妮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她可能把珍妮当成了不小心怀孕而又不能亲自抚养孩子的单身母亲。

珍妮把孩子从摇篮里抱了起来，爱怜地把自己的脸贴在小约克的脸上：“真是可爱的孩子。”然后又望着他，兴奋地说道：“里奇有了孩子了，你看他和里奇长得多像呀，要不是见到他，真不敢相信里奇做了父亲了。”然后，她不停地吻孩子，仿佛那是自己亲生的。不知为什么，我发现她竟流了泪，泪水滴在孩子的脸上，弄痒了孩子，逗得他咯咯笑。她一边擦泪，一边对我说：“对不起，先生，我真是太高兴了。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啊？”

“约克.里奇，是受洗礼时牧师给取的。”

“啊，约克，小约克。。。”她又把孩子紧紧贴在胸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珍妮离开时，想把孩子带走，因为她想让里奇看看这孩子，我当然答应她了，并让牧师助手带着婴儿用品送她回去。我们约定好，明天我去接孩子，顺便看一下里奇。

第二天，我来到珍妮家，门是虚掩着的，珍妮正在哄小约克睡觉，看到我进来，就轻轻把孩子放在里面房间的床上，然后把门关上，走过来对我说：“怀特先生，走，我带你去见里奇，他好像有事情要和你商量。”接着，她警惕地把另外的门都关紧了，搬来一把梯子，然后，挪开一块地板，把梯子放下去，又点了蜡烛，引导我顺着梯子来到地下室。昏黄的灯光下，里奇躺在用毯子和干草铺成的床上，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见到我下来了，他便忍痛要坐起来。我忙过去扶他：“孩子，你还好吗？”

“多些先生关心，我。。。我现在的情况还不太坏。”他边说边靠在了身后的木墙上。可能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里奇对我的态度转变了不少，简短的谈话让我深刻体会到这一点。这时珍妮为我搬了一个用木桩做成的凳子，对我和里奇道：“你们谈吧，我上去看看小约克。”然后就上去了。

“先生，我已了解到自己因为一时不小心给丽莎小姐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一致丽莎小姐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骨肉，先生，我那天晚上真不该喝那么多的酒，我看到丽莎小姐那么随和，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的，丝毫不介意他们来自贫民窟，我真的很高兴，当时，我真的很感谢上帝让我遇到怀特先生和丽莎小姐那样的大好人。我太高兴了，就多喝了几杯，丽莎小姐好像不太会喝酒，但我想这有什么关系呢，喝醉了，我可以送她回去，我只希望她能喝得尽兴，就劝她多喝，我保证我可以把她安全送到家，她才放心地喝起来。我却没有兑现承诺，因为就喝得太多了，还没走几步，就倒在了地上，但我意识里记得要把丽莎小姐安全送回家，就摇摇晃晃起来扶着丽莎小姐往外走，可走来走去，都走不出去，却进了门旁边的一间屋子。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和丽莎小姐正赤身躺在那间屋子的床上，我完全呆了，我隐约记得昨晚好像和一个以前认识的酒吧女在床上做着以前惯做的事，怎么现在躺在我身边的是丽莎，我已完全忘了昨晚是和谁在和酒了。知道醒来后的丽莎小姐打了我一巴掌，我才慢慢意识到我做了一件多么混蛋的事情。丽莎小姐当时很生气，根本不允许我做丝毫的解释，她一直认定我是故意的，可是，先生，那晚我真的做错了，但并不故意的啊。”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望着我，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孩子，我知道，我早就原谅你了。”

“可是丽莎小姐呢？”他又望着我，见我不回答，懊恼地说：“她不会原谅我，我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孩子，不要这样说，丽莎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要她知道了，会原谅你的。”

“可是，先生，我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原谅呢，我真的无药可救了。”

“里奇，你这样说，是因为丽莎对你说的话吗？你要知道，她说的只是气话。”

“可是，先生，也是大实话啊。”他苦涩地对我笑笑。

“里奇，你不能这样，你还年轻，你不能因为别人对你的不好评价就放弃了自己。你要振作。。。对了，你现在有了孩子，你要为他树立榜样不是吗？”我突然想到孩子，我想或许孩子能够重新唤起里奇对生活的希望呢。但是，接下来里奇的话让我觉得我刚才对他的规劝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一提到孩子，里奇的两眼就放起光来：“哦，孩子，天使般的孩子啊，差点忘了，今天见你，我要给您商量的不是要得到您和丽莎小姐的原谅，因为我不配，我只想请求您，把孩子留给我，由我来亲自抚养他长大。也许您现在还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但我以后会证明给您看，现在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先生，您刚才还在劝我要振作，但要不是这孩子，恐怕我这一辈子都要那么浑浑噩噩地活着。开始珍妮把孩子抱到我跟前并告诉我这是我的孩子时，我还不能相信，那么纯洁的一个小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呢。但当珍妮把一切包括丽莎小姐不愿见这孩子的事都告诉我之后，我才慢慢认识到了：这个孩子是按照上帝的旨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虽然他的亲生父母都无意把他带到这个世上。但现在，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来到了我面前，大概上帝想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他就把小家伙当作礼物送给我。是的，开始，我只把孩子当作上帝送给我的礼物，与丽莎小姐没有关系的一份礼物。我接过孩子，久久望着他。他也睁大眼睛望着我，还微微对我笑了，您知道吗？先生，那种天真无邪的笑让我多么感动啊，我忍不住掉了泪。他的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领，让我感受到了他对我的依赖，一种幸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我也紧紧抱着他，享受着这意外的幸福，对，他就想一件珍贵的宝物，我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晚上，珍妮只好让孩子跟我睡，为了孩子着想，她又多加了一条毯子给我。哦，她真是个细心的姑娘，她交代了一些晚上应注意的地方，才放心地留下我和孩子单独在这儿。抱着这孩子，我兴奋得睡不着，就把灯重新拉亮，在灯光下，凝望着他，生怕这是一场梦，可他和我长得那么像，望着他我这才意识到这是我的孩子啊，马克.里奇做了父亲了，从今以后这孩子就是我最亲的家人了，在这尘世中，我也有了牵挂。想到这里，我的精神变得振奋起来。为了不冻着他，我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他的小脸贴着我的胸膛，感觉那么温软，而他的小手抚在我肌肤上，让我感到被抚mo之处，好像被圣水洗过一般，那种感觉神圣极了。怀特先生，您能体会这种感觉吗？那种感觉。。。”他越说越激动，似乎找不到话来表达自己了。

“哦，里奇，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是父亲。”

“是啊。而您的孩子却因为我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不会奢求丽莎小姐会原谅我，我只希望她以后会过得幸福。”

“谢谢你，里奇，我会向丽莎表达你的祝福。”

“那么，怀特先生，您会答应把孩子留给我吗？”

“这，。。。”考虑到里奇现在的处境，我犹豫了。

“里奇先生，我知道现在的我看起来没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但我保证，我会为了这个孩子，改变自己，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请相信我吧。他的语气更加恳切：“真的，怀特先生，现在我的身体中似乎增长了一股神奇的力量，推动着我去奋斗。我想都是因为这孩子让我有了责任感，使我对生活有了一个全新的态度。相信我，怀特先生，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担心里奇的处境和孩子的安全，但我也确实被他的话感动了，一个长久误入歧途的孩子终于要回头了，我不应该拒绝他。

我答应了他，考虑到他和孩子的安全，我建议先帮他还上赌债。他接受了我的建议，但非要写张欠条给我，说以后一定会还我。我又说以后我会承担一部分孩子的生活费，他强烈地拒绝了。他说从今后这孩子只是马克.里奇一人的责任，除非不得已，不希望得到任何人的帮助。因为这孩子是他以后全部的生活希望了。他要做一个新的马克.里奇，一个有责任感，独立自强的父亲。他坚定的态度让我无法再说出帮助他的话来。临走时，我把家庭和上班的地址都给了珍妮和里奇，让他们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然后，我就走了。

这样，小约克从此就由他父亲马克.里奇照顾了。

第三章

后来，我抽空去看了他们父子几次，每次里奇都不在，孩子被雇佣的保姆照看着。有几次珍妮也在，她说里奇现在很努力，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白天干各种沉重的体力活，晚上还要去拳击馆工作。我问珍妮那他吃得消吗？珍妮说我也劝他不要那么拼命，可他说他现在有用不完的力气。他一心想着要让这孩子从小都过上体面的生活。他已经对不起丽莎小姐了，所以，他一定要努力抚养这孩子。我提出了可以一边干活，一边帮他照看小约克，这样，他就可以省下一笔请保姆的费用。他拒绝了，他说他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帮助。那样等孩子长大成为总统或州长之后，他就可以自豪地对儿子说：“约克先生，是马克.里奇一人用双手把你抚养长大的哦。”他又说，况且珍妮你要照顾弟弟妹妹，不能在麻烦你了。我只有偷闲来看看这孩子。听了珍妮的话，我看了看小约克，很健康，似乎又长胖了，我问里奇现在身体怎么样，珍妮说多谢怀特先生挂心呢，里奇身体还好，每天都显得很有精神。

去过几次之后，我完全相信了里奇能说到做到，他说他要做一个全新的里奇，他做到了。他说他要成为一个好父亲，他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呢。于是，之后我几乎没再去看里奇和孩子，因为，我觉得我应该给里奇一个完全的空间让他展示自己可以做一个好父亲的能力。况且圣诞节要到了，再过几天，丽莎也要从加州回来了，我和罗伊要为迎接圣诞节和丽莎做准备。我不敢确定，丽莎有没有完全从以前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因为这一点，我也不便再去找里奇。

丽莎回来了，带着她的男朋友费特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看得出，他们彼此都很爱对方。看到他们甜蜜的样子，我猜丽莎已经从以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她从来没提起过孩子，好像他从来都没存在过。对我和罗伊呢，她像以前一样和我们亲昵。过了没几天，丽莎和费特斯就走了。走时，他们宣布，明年这个时候会订婚，我和罗伊问他们会在哪里举行订婚宴，他们也说不确定。我和罗伊说，不管在哪儿，我们都会送去最真诚的祝福。而丽莎感动地搂着我和罗伊哭了：“谢谢爸爸妈妈。”我知道她谢的不只我们的祝福。看到他们离去的身影，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祝你幸福，我的女儿。

送走了丽莎和费斯特，又拜访了其他的亲朋好友，我这才抽出时间去看里奇他们。因为是过节，珍妮与弟弟妹妹都到里奇家里来吃饭，饭菜很丰盛，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看到我，珍妮热情地招待我入席。里奇为我倒了酒，并说了祝福的话。和他们坐在一起，我感到很欣慰，这些可怜的孩子能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过节，真不容易，也着实让人感动。吃完饭，珍妮和弟弟妹妹在圣诞树下玩，我和里奇一起去逗小约克玩，我抱着小家伙，逗了他几下，对里奇笑道：“这孩子又重了，是你的功劳啊。”里奇没回应，却问我：“丽莎小姐现在还好吗？”我想里奇可能还在为以前的事愧疚，就把丽莎有了男朋友并打算明年圣诞节订婚的事告诉了他。我想告诉他丽莎现在过得很幸福，希望能减少他内心的愧疚。

他听到丽莎现在的情况后，欣慰地笑了，对我说：“这样真好啊，到时候，我一定要送她一份精美的礼物，还要麻烦怀特先生帮我送给她了。”

我对他笑道：“我一定会的。”

过完了圣诞节，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年。这一年之中，马克.里奇一如既往地努力供养他的小儿子。我也偶尔去看看孩子，罗伊有时也要求和我一起去，之前因为工作关系，没怎么好好抱抱小约克。现在终于有时间过过这个瘾了。我之所以限制去看孩子的次数，是因为不想让里奇觉得我不相信他会照顾好孩子。每次只要里奇在，他都会还我一笔钱，我觉得他现在很需要钱，就说等凑够了一起还吧，每次都没要他的钱，这个孩子如果知道我是想帮他，肯定会硬塞给我的，但幸好他没察觉。

终于又到了第二年的圣诞节，因为丽莎说订婚宴要在加州举行，我和罗伊不得不在圣诞节前飞去加州参加他们的订婚仪式。我们计划了一下行程，然后把钥匙交给我们得邻居老汤姆代为保管，并告诉他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大约一周后回来，如果实在有急事，就留张便条给我，我回来后会亲自登门拜访。我为了答谢他，给了他一笔钱，他很高兴地接受了并说很高兴为我服务。

在加州，我和罗伊受到了费特斯一家的热情款待，让我再次感受到丽莎现在是幸福的，那么以前的事她完全忘完了吗？我还是不敢问她。看到一堆丽莎收到的礼物，我突然想到里奇说要送丽莎一份礼物，还要让我代交。走时，我却忘了这事，里奇没送成礼物，一定会很遗憾，我当时真应该给他打声招呼再走，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只有以后再替他转送了。

大约一周后，我回到家，老汤姆告诉我其间只有一个叫珍妮的姑娘找过我，并递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怀特先生很抱歉打扰你，但请您回来后一定要派人去通知温特.珍妮或您亲自来一趟，有很重要的事相告。落款是：您的朋友（如果您允许我这样说）珍妮。

通过珍妮的语气，我就知道里奇又发生了严重的事。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里奇死了这回事。当时，这位姑娘是流着泪告诉我事情发生的全过程的。最开始珍妮告诉我里奇死了时，我还一时难以接受，我问她是不是弄错了，她强忍着泪水道：“先生，千真万确，尸体还是我找到的。”说完她就哭了，然后，我知道了里奇的死是因为钱，确切地说是因为对小约克的爱。也就是圣诞节的前几天吧，里奇所在的拳击馆来了位从澳大利亚来的拳王，在自己的国家已找不到对手，就来美国找可以匹敌的拳击手。和他比赛的结局是要么被他打死，要么得到50万美元和拳王的称号。珍妮说里奇就是冲那50万美元去的，他丝毫不对拳王的称号有任何兴趣。她听说他要去挑战澳洲的拳王，就阻止他，因为她知道有很多拳击手因为比赛丧命的。他不听，却已开始计划怎样花那50万美元。他说首先要还上欠先生的钱，然后，再给丽莎小姐买一份像样的礼物。最后，再把钱存起来，等到以后给小约克请家庭教师、交学费。珍妮说这样当然很不错，但比赛会很危险，你想让约克失去父亲吗。他说，就是因为小约克，他才要去挑战，况且他现在很厉害，很有把握会胜利。我想，里奇一定是被那些钱弄得失去了理智，才不顾珍妮的劝阻去挑战那个拳王。他应该不会想到自己最终会被打死在台上。尸体还被扔在台下，一整夜都无人过问。第二天，珍妮找到他时，他身体已僵硬，眼睛还睁着，珍妮流着泪替他合上了眼。他大概死时还想再看孩子，还在想着一定要让小约克过上体面的生活。讲到这里，珍妮告诉我找我来的目的：“我想只有先生来抚养小约克，才能让他过上体面的生活。孩子也只有在家人的身边才能幸福。所以，我请求您让小约克回到您的身边，您的家，我知道因为丽莎小姐，这会让你感到为难，但我想总有解决的办法的，看在那可怜的父亲的面上，请您答应吧，我知道这样说很过分，但我也清楚这是里奇最后的愿望了，他肯定不希望孩子在贫民窟或孤儿院度过一生。”

最终，我答应了珍妮，我想让里奇的灵魂得到安息：“我一定不会让小约克成为孤儿或把他随便丢到贫民窟，我保证。”

“谢谢您，先生!”

我抱着孩子要走时，珍妮请求让她再抱抱孩子，吻了吻孩子之后。她问道：“怀特先生，我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

我点点头：“我打算亲自抚养他，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家看他。至于丽莎，我会想办法让她接受这个孩子。”她又谢了我，才把孩子依依不舍地交给我。

抱着孩子坐在电车上，我一直在思考里奇这孩子的一生，昏暗的一生，只有在最后因为意外得到的孩子，生活才有了微弱的光，可是他还没等到这光变得足够强，就走了。我一直牵挂的孩子是这样一种结局，我的内心却很平静，或许是因为我觉得活着对里奇来说真的是一种苦难，现在他离开了这个世界，算是解脱了。我想上帝在带走里奇时，已经原谅了他以前的种种过错。因为他努力要成为一个好父亲的信念已经使他的灵魂得到了救赎。我希望珍妮也能想到这些，这样她就不会那么悲伤了。我望着怀中的孩子想：里奇说得没错，你就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小天使。

回到家中，我向罗伊说了里奇的死和我的打算，她没反对我亲自抚养孩子。并且和我一起想办法，怎么让丽莎接受这个孩子。我们知道让丽莎接受孩子的希望很渺茫，所以我们决定对丽莎说这是我们收养的孩子，我们准备这样对她说：“因为你常年都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很寂寞，再说过几年我们就要退休了，怕家里冷清，便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也不符合我和罗伊的实际情况，但我们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希望上帝保佑丽莎能相信我们的话。

秋天到了，还有几天就是小约克的生日。有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发现窗台上有一双小手套，是用白毛线织成的，手套内塞了一张字条：祝小约克生日快乐。会是谁送来的呢？我想来想去，只有珍妮有可能来给约克送生日礼物。为了确定这一点，我问保姆今天看没看到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儿来过我家并在窗台上放了一双手套，保姆说，她一直都在家却没见到什么姑娘，却看到一只野猫爬到窗台上，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小约克。她因为要哄孩子睡觉，也没注意到手套。给孩子过完生日，我去找了珍妮，向她确认了一下这件事，我只是想知道，既然是她，为什么不直接进去交给保姆，顺便看看小约克呢？她说，的确是她放的手套。她之所以没进去，是因为不想出现在小约克的世界里，他会在有教养的家庭里成为一个优雅的绅士，与贫民窟里的一切都无关系。他没在贫民窟里呆过，也没有被贫民窟里的珍妮抱过，要让他知道他是在一个体面的家庭里出生和长大的。如果我还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切都不会如此了，会给他纯洁的心灵造成阴影。我虽然不同意珍妮的看法，但我知道珍妮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让那可怜的父亲得到安息。我想，珍妮一定很舍不得小约克才偷偷去送礼物的，她之所以如此留恋这孩子是因为对里奇的留恋吧，里奇一走，她在尘世之中又少了一个可依靠的人。为什么不让她以保姆的身份留在约克身边呢？那样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陪在那孩子身边了。我向她说了我的建议，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答应了。因为珍妮还要照顾弟弟妹妹，所以我为她在我家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弟弟妹妹也转到了离我家较近的教堂读书，我每个月都按时付给她工资。所以她暂时停止了以前洗衣服的工作，就靠着我每个月给她的钱养活着她和弟弟妹妹们。就这样，珍妮成了小约克的保姆。当她再次来到他面前时，显得那样激动，抱着约克，贴着他的小脸，口中直说：“约克。。。约克。。。小里奇，我们再也不分开了。”看到这一幕，我和罗伊都很感动，罗伊更是被这个善良的姑娘打动了，决定资助她弟弟妹妹中的一个上学，那样他们中的一个在从教堂毕业后，就可以继续读书了。珍妮没有拒绝我们的帮助，说会一辈子记住我们的恩情。可我和罗伊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回报，只想凭我们有限的能力，为她们的生活做些许的改变。

当这一年的圣诞节来临时，我变得不安起来，因为丽莎要带着她的未婚夫回来了。看到孩子，她会做何反应呢？她会相信我们说的话吗？然而，该来的时刻还是要来的，我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这个家会因为孩子长时间都得不到安宁。丽莎带着费特斯回来了，走进客厅，看到在圣诞树下爬来爬去的孩子，还有旁边照顾他的珍妮，扭过头，问我：“孩子，爸爸，哪儿来的孩子？”就在我和她妈妈你一眼我一语地按计划的那样告诉她孩子的来历时，小约克摇摇晃晃的来到了丽莎身边，可能对陌生人感到好奇吧，小家伙抱着丽莎的腿用自己的脸在上面亲昵地蹭了几下，然后又扬起脸对丽莎天真地笑着，费特斯也注意到了这孩子，他俯下身，捏捏孩子的脸，逗了他一下，抬起头对我和罗伊笑道：“爸爸妈妈会因为寂寞去领养孩子，真出人意外。”这时的我和罗伊包括珍妮却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丽莎在看到孩子的脸时，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对旁边的费特斯努力笑道：“没什么意外的，你知道，爸爸妈妈以前经常会在圣诞节时送我一些惊喜，说不定这又是他们为我准备的惊喜呢。。。亲爱的，你该去洗澡了。”

“对对，水早就热得差不多了。”罗伊也连忙附和，因为，罗伊知道丽莎已经穿了谎言，她想借洗澡把费特斯支开，然后再与我们“理论”。

“可是，丽莎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费特斯也发现丽莎的神色与刚才不一样了。

“亲爱的，没什么，旅途奔波劳累的，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快去洗吧。”费特斯疑惑地看了丽莎和孩子一眼，进了浴室。

支走了费特斯，丽莎就走过来压抑声调对我和她妈妈说：“你们骗了我，这孩子根本不是你们领养来的，因为他和那个人长得那么像。我说过我不想见到这孩子，如果你们执意要把孩子留在家里，我和费特斯明天就走，而且永远不再回来。”丽莎因为激动，脸色由刚才的苍白变得通红。

“孩子，冷静，为什么一提起马克.里奇和这孩子，你就这么激动，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能原谅他吗？”

“不能，死都不能，他差点儿毁了我的幸福。”

“可是，孩子，现在他已经死了。这孩子已经失去了父亲，我们不管他，他就会成为孤儿。上帝告诉我们要宽容和仁慈，不是吗？”

“可是，我们不能对任何人都仁慈，爸爸，这个孩子，我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你一定要把他送走。”

“孩子，这个孩子留下来，不会破坏你的幸福，我保证。”

“可是，他是我的噩梦，总有一天，我会因他再次陷入失去幸福的危险之中，况且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个孩子长大后，说不定会像他父亲那样，那我们都要遭殃了，爸爸，求您，送他走吧。”

“宝贝，只要我们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他一定不会变成你说的那个样子。”

“可是，爸爸，我们干嘛要为一个不三不四的人养孩子呢。”

“丽莎，你一直都不了解事情的真想，才会这样觉得。。。”

“爸爸，现在，我不需要真相，我只需要知道你和妈妈是想让我留在这个家呢还是这个孩子？”

“宝贝，冷静下来。。。”

“丽莎小姐，怀特先生，对不起，但能否允许我讲几句？”这时站在旁边的珍妮开口道。

我们都停了下来，望着她，我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她走到丽莎面前，说道：“事实上，我想对丽莎小姐讲关于里奇的事。无论丽莎小姐有多讨厌里奇，我都希望您能听我讲完。听完之后，你就会明白贫民窟里的孩子并不都是你想像的那样，里奇也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无可救药。”珍妮讲起了小时候的里奇。然后又讲了里奇遇到我之后的转变。最后讲了里奇为了抚养孩子所做的努力。说到里奇的辛苦，珍妮忍不住掉了泪。我看了看丽莎，她似乎还很平静，费特斯已经出来了，令人欣喜的是，丽莎并没有阻止珍妮往下讲。珍妮也许讲得太投入了，几乎没有看到费特斯，她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对不起，不过我相信看到他那么努力地想做一个好父亲，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动得掉泪的。他那么拼命，也因为对丽莎小姐的歉意。他说，因为做了对不起丽莎小姐的事，就不能再对不起这孩子了，所以他要努力让这孩子从小就过上体面的生活。这孩子的房间布置的跟古代王子的房间没什么两样。为了让孩子过上好生活，他只能拼命地赚钱，以致最后死在拳击台上。死时，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可能还在担心小约克将来会沦为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还要糟的境地。”说到这里，珍妮忍不住又哭了。突然，她跪在丽莎面前，央求道：“所以，丽莎小姐，求求您，留下这孩子吧，让这孩子过上体面的生活是那位可怜的父亲的唯一心愿，请您答应吧，只要您答应，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甚至去死，求求您，看在上帝的份上，答应我的请求，让孩子的父亲得到安息吧。”说完，她把额头放在了地上，我和罗伊去准备拉她起来，丽莎却也跪在了珍妮面前，捧起珍妮沾满泪水的脸：“珍妮，好姑娘，请你告诉我，里奇的死确实是因为对孩子的爱，而不是其他吗？”不知为什么，丽莎说话时嗓音是颤抖的。珍妮艰难地点点头道；“是的，这样说完全没有错。只有我清楚，里奇是在用生命爱这个孩子，因为他一直把孩子当作上帝给他的礼物。他高兴起来，会喊孩子‘天使。。。天使。。。’而不是名字。”

“上帝的礼物。。。”丽莎轻轻念道，也哭了。她慢慢起来，走到孩子跟前，俯下身抱住他：“孩子，可怜的孩子。”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掉进孩子的脖子里。这一刻，我真激动，更多的是感动。小约克第一次得到了妈妈的拥抱，而丽莎也终于承认了这个孩子。这是我盼望已久的时刻啊。我想，罗伊也有同样的感受，因为她捏我的手，捏得那么用力。

知道事情真相的费特斯并没有放弃对丽莎的爱，相反，他说他会更加爱丽莎。他也会像父亲那样去爱约克。等将来他们在加州结婚后，会把小约克接到他们那里，要让这孩子从小都享受到父母的呵护。

而珍妮却执意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又干起洗衣服的工作。因为她说小约克已经不需要她了，而在原来住的地方，她总觉地妈妈和里奇的亡魂还没走远，他们需要她的守护。他要回去告诉里奇，丽莎小姐已经接受了孩子，他可以好好休息了。

珍妮走的同时，也带走了约克与贫民窟里的一切关联，因为我们答应珍妮，保证永远不向孩子提起马克.里奇和温特.珍妮两个人。长大后的约克不会知道有一个叫马克.里奇的人存在过，纵然这个人曾经用生命爱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叫珍妮的姑娘抱过，哄过。总之，他从来都与贫民窟无关，他是在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里长大的，亲生父亲是一名法律顾问，母亲是一名钢琴教师，他叫约克.费特斯，而不是约克.里奇。

珍妮再也没有来看过孩子，或许她偷偷来过了，我不知道。现在，孩子在健康地成长着。这个家也因为这个孩子常常充满了笑声。我想，听到笑声，在天国里的里奇也会开心地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