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

先看一个最近的报道实例。

老虎被誉为百兽之王，因为它们霸气凶猛，是动物界里最凶猛的野兽之一。但是如果让一只老虎从小就和一只猪生活在一起，那么老虎长大后还能成为丛林之王吗？

在外国的一家动物园，就上演了这样一幕，一只小老虎出生的时候，老虎妈妈因为难产死掉了，这只小老虎从小就没奶喝。动物园工作人员想了个办法，让它吃猪的母乳长大！

本来这只是一个设想，但是在尝试之后居然发现真的可行，猪和小老虎相处融洽，并没有出现打架的情况。就这样，小老虎把母猪当成妈妈一天天成长。

老虎和母猪依偎在一起，连动作表情都一样，饲养员吓坏了，这只老虎难道真把自己当成猪了？

但它还是很依偎母猪，时不时躲靠在母猪的怀里，它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老虎吧。

现在饲养员们都是在想办法将小老虎和母猪分开，把小老虎送到它的同类身边去，可是老虎就是硬拖不走，一直躲在猪妈妈怀里。并且没有一点山中之王的范，从它眼神中根本看不出半点凶意，反倒看到那种萌宠的可爱范。

可每天依旧要和猪妈妈躺在一起，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母猪躺在旁边昏昏欲睡，而小老虎偎依在母猪的怀抱里。

物种不通，可心灵是相通的，你以乳汁哺育我，我以柔情对待你，爱你一辈子。

有照片为证，不由你不信。

笔者感慨之余，也有点担心：如此的“乱种”行为，一直持续，是否会对动物的天性带来些影响甚至违背本性的改变呢？比如，小老虎会在具备一定搏击能力时由虎群的首领带着去捕猎，由此开始“虎视眈眈，其欲逐逐”，龙威虎震，狼吞虎咽的血腥历程；而日日躺在猪腹之下，猪奶猪食，猪声猪气，久而久之，岂不是会成为一头披着虎皮的猪？

由此又想起了“奶妈”这样特殊称谓极其相关的颇具中国特色的传统习俗。

奶妈，受雇给人家奶孩子的妇人，又称奶娘，乳娘。《通俗常言疏证．妇女．奶妈》引《金陵杂志》：“专管无乳之小儿，起居一切悉为照料，谓之奶妈。”

先前的人，生孩子多，“奶妈”因此也多。早先的农村，许多家庭生下孩子后，由于生母奶水少，不足以哺乳婴儿，或是生母身体极度虚弱 ，也有的是被疾病所缠 ，甚至有生母在产期夭亡的，还有就是富裕人家，不喜欢自己带孩子而将婴儿托付给奶妈喂养。

那这些奶妈为啥不喂养自己的亲生骨肉而去将心甘情愿将来乳头塞进一个分明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嘴里呢？首先是自家孩子已然夭折，村人谓之“不成人”（彼时基本都由接生婆操作，不科学，条件也差，这可能是造出恶果的主要原因吧），而奶汁硬缩回去大概也不好受。得，那就当奶妈吧。一般说，给人当奶妈的哺乳期女性其社会地位都不算高，而稍体面的女性，是不肯拉下脸面的，毕竟类似个老妈子嘛。

彼时的“奶妈”那是真正的奶妈，虽没有亲生，但提供了奶水，对抱在怀里的这个小生命也倍加爱惜，故而无愧于“妈”的称谓。当然，与此同时，“奶妈”如果住在婴儿家，那自然相对简单，若不是呢，“奶妈”大多会预先挤奶，以备婴儿晚上的需要。再就是，奶妈对主家通常也没有太出格的要求。如此一来，随着孩子长大，两家人就会成为关系很密切的亲戚相互走动。当然了，孩子长大成人后，也多了一份对奶妈的报答义务。

幼时村子里一个很常见的情形是，幼儿的妈上工或出门去了，尚在哺乳期的盖幼儿在奶奶的怀抱里嗷嗷待哺，于是到另外一家，求也在哺乳期的年轻妈妈给孩子吃一口奶；对方通常不会犹豫，笑笑，接过孩子当场就开始喂奶，也不避男人。农村人的理念也简单：奶水嘛，越吃越有。

清代著名诗人郑板桥三岁时，其母病重在床，奄奄一息。板桥年幼无知，犹自“登床索乳抱母卧，不知母殁还相呼”。继而，郑家找来一个奶妈，此后的郑板桥便被其带大。板桥平生难以忘怀的．是乳妈在其家境贫困时的乳带之恩，故此写有《乳母诗》以为纪念，诗云：“平生所负恩，不独一乳母；长恨富贵迟，遂令惭恧久。”大致意思是：回想大半辈子，混得不咋样的自己实在辜负了太多人对自己的恩情，而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奶妈。唉，真是没办法，一直穷兮兮呀；现在嘛到好了许多，可惜已迟，因为包括奶妈在内的需要报答的亲人已然亡故。此结果于我一直是个死结，惭愧而身心哪。

清季著名的封疆大吏，晚清名臣，“半个圣人”兼文学家曾国藩，在乳娘死后曾制挽联一副：

“一饭尚铭恩，况保抱提携，只少怀胎十月；千金难报德，论人情物理，也当泣血三年。”

大意是：古人教诲，一饭之恩当图报，不能忘记；而乳娘于我，怀抱喂奶精心照顾，比一顿饭的恩情大了一万倍；我在内心里敬爱她跟生我的亲娘没有两样，乳娘所缺，只没有亲生（亲娘呢，生了我，但少了养的辛劳）。乳娘于我的，我一辈子，即便千万金，也报答不完；论天理人情，没问题，（如果乳娘过世）我应该像亲娘过世一样守孝三年。

可以说此联是对彼时人对奶妈的一个最公允最实诚的评价。

民间谚语“有奶就是娘”的贬义色彩是很明显，可你敢肯定词语一开始就是个“反派”吗？从人情事理的角度看，该谚语更应该归到褒义的堆儿里才对。

最后的一个小小猜想是：你说郑板桥，曾国藩所成就的大事业里，能没有两位奶妈的滋养在其中吗？或者说，如果不是这两位奶妈而是其他的话，郑，曾二位究竟是猪是虎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