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家门,一股浓味朝我扑来。
那是小仓鼠特有的味道。我吸了吸鼻子,打开窗门通风,思忖着,今天它会躲哪呢,一边开始叫唤它,它叫灰灰。
几个月前,灰灰第一次出现在我家。容在学校义卖会上购买了它。我第一眼看到它时,它被关在塑料做的小房子里,放在书桌上。我心里直犯嘀咕,对仓鼠我没啥好印象。几年前,容曾养过一次小仓鼠,手指头还被仓鼠咬了一下。
小房子有两层,上一层有个千秋架吊在房梁上,还有个小碗,挂在房壁上。仓鼠一爬上去,碗就跑起来,带着小仓鼠不停跑步。上层靠左边开了一个口,有个楼梯转个弯通向底层,那搁着仓鼠的小碗,小碟。
小东西在小房子里可不安分,不断爬上爬下,把上层的小碗滚得团团转,又半跌半爬着从楼梯上滚落,钻进底层的碎木屑里,又从碎木屑里钻出头来,朝我直溜溜看,两只滚圆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倒是嘴巴的几根黑白小胡须不断颤动着,似与我打招呼。
灰灰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因为它的毛发是灰色的。一身灰毛看起来很光滑,像打了一层亮油上去。容伸手进去,它爬到他手心上。
“小心它咬人。”我提高音调,警告容,谨慎地盯着他手心里的那个小东西。它倒像找窝似的,往他曲起的手心里钻。
“才不会呢。家里有没杏仁?”容瞟了我一眼,怪我大惊小怪。
“怎么,你想吃?”
“给我拿来。”容从头到背尾用手指轻抚着仓鼠,头也不抬。
等我拿来杏仁,他已将仓鼠放回它的小房子。它又在二楼使劲跑马了。
“弄小块点,它最喜欢吃杏仁。”
“不会,吧,你给仓鼠吃,杏仁?”我舌头都快打起结来。
就这样,仓鼠在我家安下窝来。它不仅喜欢吃杏仁,它还喜欢西瓜,黑瓜子,玉米粒,花生,小米,薏米,柚子肉。
一样的秋千架刚开始,它乖乖地呆在小屋子里,耍耍碗,滑滑梯,偶尔也去突出的小圆阳台上滚一滚,窝成一个灰色的毛线团,或者索性躲进松软的木屑团里闭眼睡大觉。
不久,它就很熟悉我们每次打开小房子时,喂它食物的位置。我们一过来,打开房门,它就爬上栏杆,把头凑过来,后腿蹬着栏杆,前爪按在我们的手上,从我们手里取食。
渐渐地,我越来越习惯它粉红色的小爪子搭在我手指上,它拉长着身子,歪着头,小嘴紧紧咬住我捏在手指头上的食物。
原来,这只仓鼠不仅不咬人,还蛮惹人喜爱。
“留它在家里陪我吧?”
“去。”容不容商量。
每周,容带着它不断往还于学校与家之间。他一回家,我就凑近灰灰,跟它打招呼,它也经常从木屑里钻出头来,朝我骨碌着眼珠子,算是回应。我也常让它爬上掌心玩玩。
暑假来了,容把仓鼠带回家来。
在家的时间长了,容开始把灰灰偶尔放出小房子,让它跟他一起呆在电脑房里,它就从这个角落跑到那个角落,随意玩耍。
才放出两天,仓鼠就呆不住小房子了。它开始不停舔着我们喂食时经常打开的塑料门。夜晚,它把塑料门咬得咯吱咯吱响。
没过几天,容晚上去睡觉前,他都把灰灰抱出小房子,关上电脑房的门,让它整夜呆在里面。
一天早上,我发现地上全是黑色的碎屑。琢磨了老半天,才明白,那是仓鼠干的好事。它把吉他架子底座的保护泡馍咬去了大半。
容说:“它要磨牙。”
灰灰晚上又被关回了小房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房子安静的可疑。我连叫了几声,仓鼠都没来回应。
“半夜我把它放出来了。”容淡淡地说。
“什么?”想到被咬的泡馍,还有仓鼠黑色的便便,我就想马上把它抓住,关在塑料房子里。
我翻起窗帘的角落,挪动墙角的沙发。
“让它呆在它喜欢的地方吧。”容看着我。
“关它,它也要把塑料板咬断跑出来。”容歪起嘴,斜瞧了我一眼,走进了电脑室。
我好生愣了一会。
那就让它先呆着看看吧。客厅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咬的。还好都给它吃素,它的便便也小,没太大味道。我安慰着自己。
很像灰灰就这样,仓鼠的活动空间,从电脑室一下子扩张到整个家。
它喜欢躲在钢琴边上的狭小角落,电视柜底墙边中间,厨房竹柜底下,当然它最喜欢的还是容卧室衣柜的最底层。
我实在想不通它是如何发现并爬进这么个宝贝地方。
第一次发现它时,我差点叫出声来。我把折好的衣服放回衣柜,正要关上柜门,突然发现灰灰就站在衣柜口。它蹬着圆圆的小眼睛望着我,后脚努力站得高高,前爪向上举起,朝我竖起身子,像在做投降的动作。
柜子里面,最角落的位置,堆着大大小小的玉米粒,花生,还有被撕成条状的白色纸巾。
我赶紧把柜子打扫干净,通风后,关紧了衣柜门。这下它可爬不进去了。
一天早上,我发现容卧室地板上,木色碎屑,密密麻麻,足有一米左右长。
“天哪。”我惊叫起来。再细看,衣柜的底边缘去了大半。
“这有什么。”容跨过碎屑,去了电脑室。
我们给衣柜边缘涂上辛辣的生姜,还抹过一次辣椒。这之后,我又扫过几次木碎屑,也几次在容衣柜底层找到它。它活动的区域更大了,常常跑去厨房竹柜底下。
开学了,容不肯把仓鼠再带到学校去。
“关笼子里多不自由。”容说。
灰灰就这样被留在家里。
每天睡前,我都要检查它是否躲在容卧室衣柜的底层。每天出门前,如果发现他的房门开着,我也检查一遍,再关上卧室的门。
下班回到家,灰灰常常从我眼皮底下,冲向电视柜,跑到沙发下,又从沙发底下,穿过我的脚边,钻进放着食物与水的塑料房子。
我也常常任由它粉红色的小爪子塔在我皮肤上,让它后腿蹬在我手另一处,一边用力捏紧半片花生,看它歪着头,使劲啃食。
一天,下班回家,我卧室的地板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木碎屑,足有半米长。
我拿起扫把,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嘀咕:这小东西,可够能搞破坏。接着,把木碎屑打扫干净。
我们把塑料房子换成了有盖的大纸箱,搁在墙角,在里面放上许多纸巾,在旁边开了一个小口。仓鼠灰灰,从那个洞口钻进钻出,有些晚上不见影子,有些晚上,它的身影倏地穿过客厅,爬上一个立着的长条木棍,爬到电视柜上,从玉米棒上取下一粒玉米,又箭一般穿过客厅。不久,那个箱子里就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要两天没见仓鼠,我就会到处找它,并给它的小碗里搁上几粒花生,一把小米。
“妈,你回家时去拿一下快递。”容给我留言。他给灰灰买了好多磨牙棒。
灰灰还会把粉红爪子搭在我手上,绷足了劲,啃食玉米粒,好像我理应这样。等它吃够了,偶尔还会在我眼前转悠几下,更多时候,倏地,像一团旋风,消失于某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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