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做回树木,石头还是石头,水汇入水,宇宙不再是宇宙。
宇宙中的大王死了,不自知的人们,只能听我讲述这一切。
——李诞《笑场》
人与人难以交流是怕熟知终会导致全面的乏味,人与人相爱是让人在活着时就能体验死亡。人终将与自己旷日持久的相处,通过不断的学习和自以为是的快乐延缓乏味的到来,堪破命运之轮,与有限的生命的和解,于是开始接纳交流与爱,如果乏味和死亡皆不可避免,如果与自己的和解能够达成,如果王仙客故事里最终找到了无双,如果活着活着就会老了,那么清风,明月,我,也不介意同坐。
记得在成长中某一个青黄不接的年纪,会对人的温柔保持距离。所以很不喜欢被人说成是温柔,还不如被误解成孤独和冷漠,孤独的人不会伤害别人,冷漠则能假装自己不会受伤。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会区分长袖善舞和情之所至的差别,这个世界只对一个人温柔正确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有人幸福,就必定有人被抛弃,有人光鲜,就必须有人满身泥泞。能冒雨来见你的人,如果不是借钱,就肯定是已经等你太久了。
孤独是人海如盲,有人相爱,明明很苦,只有一开始是甜的,有人在夜里开去看海,明明星星和海都很遥远。
听着朴树的《NEW BOY》在三环路上等待着如同十二指肠溃疡的堵车,这个城市才刚刚从一场疾病中苏醒,是这样一拥而上,没头没脑向前狂奔着,除了戴着口罩的人群,一切都像没有发生,停滞的时针仿佛又在向前转动了。还向往着2000年的朴树在歌词中写道,“哦,这样多好。以后的路不再有痛苦,我们未来该有多酷。向前走你的路,猜猜未来会给你什么礼物。”这首歌只属于少年,向新世界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题中饱含理想廉价的希望和头脑发热的憧憬,那时的世界本不该原谅他的幼稚,奈何我们所有人都爱他。十八年后,朴树用《FOREVER YOUNG》回答了当年的提问,“所有曾疯狂过的都挂了,所有牛B过的都頽了,所有不知天高地后的,全都沉默了。你拥有的一切都过期了,你热爱的一切都旧了,所有你曾嘲笑过的,你变成他们了”。
没有必要把你懂得的道理说出来,重要的从来不是道理本身,而是懂得,南墙下面,都是道理的尸体。人们不喜欢道理,更不喜欢道理比自己多的人,商鞅跟秦国人讲道理,被判了车裂;谭嗣同和慈禧讲道理,被菜市口砍了头;方孝孺和朱棣讲道理,被诛了十族。这个世界,原就是讲不清道理的,要么闭上嘴,要么变成他们。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道理,也喜欢那些道理的殉道者们,他们让我知道了在闭嘴和变成他们之外,还有第三种活法。我十八岁时所期望的新世界,就该允许有各种各样的活法。
从此再没有一个时刻,我会觉得孤独是如此的理所应当,道理是这样的振振有词。
我的年纪大了,年纪大了就会怕死。人就是这样,越老越怕死的生物。你知道这个家离不开你,女儿刚学会叫爸爸,父母也上了年纪,你知道再多道理,跟过好这一生也没关系的,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就变成他们了。
长期保持阅读和独立思考,会把人生的阈值设的很高,以至于所有耽于安乐的欢愉,都有不易察觉的悲伤,难与人言的失落,毫无骄傲可言,所有追逐理想和爱情的孩子,都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但我希望你可以记住自己的样子,记住这样的自己活过,记住爱情和理想。很多年后你在人群中见到相似背影,才会懂得痛哭失声。
窗外有鸟一闪而过,原来天亮了,月也走了,自从1969年7月一艘来自美国的飞船到来后,它就去了我永远不知道的地方。
但那只鸟,它或许知道,它打断了宇宙大王的死讯,或许它刚刚飞过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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