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宁宇霄
天花板正中央,垂着一盏灯。
说是盏,其实不过是一只灯泡,一只发出黄光的灯泡。
灯旁有飞蛾来去。
灯下有人。
男人。
男人抽着烟,坐在沙发上。
单人沙发的皮革已经开裂,露出肮脏的内里,有烟灰覆盖,熏得土黄。
沙发前有一个茶几。
木质茶几,面上的红漆开裂,皱成了一弯江水。明明白白烙着两个大字——劣质。
茶几后不远,是一个电视柜。
说是柜,也无非是一个桌子,一个有着两层桌兜的桌子。
木质电视柜,没有漆,颜色从米黄堕成深灰,或者是黑色。
灯下勉强能看见烟头灼烧的痕迹,令人作呕。
电视柜一侧,是门。
破破烂烂,木门。或者说,只是一张木板。
沙发后是一张床。
一张小床,铺着蓝白相间的格子布,大概是床单。
褶皱,像极了山地沙盘。
一角被人扯在了地上。
右侧墙上中间,半人高处,向上有黑色渐浅。
冬季的火炉大概是在这个位置。
灯光很暗。
无它。
逼仄的空间里沉着一个人,昏黄的光线和烟雾撕扯。
一切都指向一个字——破。
如果非要再来一个字——穷。
男人的头发略微稀疏,打理得很整齐,却很油。
这说明他最少两天没有洗漱。
他皱着眉,皱得很紧。
眉骨很高,所以灯下看不见他的眼睛。
——有人曾经说过眉骨高的男人很帅,说这话的人一定没见过这个男人。
他的鼻子很大,也很挺。
——算命先生说,这鼻子有蛟龙之相,他这一生要走帝王运!
他的上嘴唇略厚,嘴角下沉。
这个样子,不是被一生凄苦压弯了嘴角,就是城府颇深。
他的腮帮很硬,说明他年轻时候靠苦力过活。
至少两天未作清理的胡须,却淡化了这种出身。
脸上,是汗水堆砌的油腻。
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
外套的衬肩上突,领带偏向一边,随意地耷拉在脖子上,衬衫也挤得变了形。
他大概很疲倦了,可两肘扔撑在膝盖上,不住地抽烟。
一根接一根的烟。
地砖很脏,满是烟蒂。
“嗵——”,飞蛾用力地撞在灯泡上,光线有些许晃动。
墙上有划痕若隐若现。
近些看,宽约两公分的浅槽,从左上到右下,一肘的长度。
大约有肩膀高,较深,起点处是几个凹痕,有血溅开。划痕开始后血迹渐浓,血迹和凹痕在右下方戛然而止。
划痕附近有几处微小的月牙槽,那是指甲在墙面上抓过的痕迹。有血。
血迹很淡了。
——谁的头被按在墙上撞了很多次,面对着墙,双手在墙上抓来抓去,试图向一侧躲避,结果便在墙上留下了蹭过的这般痕迹。还有血。
“嗵——”,飞蛾又撞在灯泡上,光线再次晃动。
顺着划痕向前看,是床,床单一角被扯在地上,被褥一整个凌乱。甚至床板都有些倾斜。
——有至少两个人在这里撕扯着,打过滚。
“嗵——”,光线略有晃动。
床边靠另一侧墙的地上,有个小坑,小坑前地面有几处相对干净,像是抹布擦过泥地一般。
——一个人在这里狠狠地摔倒,又挣扎站起。
再往前是电视柜,一角的地面有弧形刮痕。表面有血印。
——大概是另一人,在奔走的时候,撞到了它。
“嗵”,光线晃动。
门上,有干了的血迹,手把上尤其多。门框上也有。
——谁在奔走的时候,在这里流了太多血。
不过这一切,都很模糊。
光和烟和污垢,似乎要将这一切吞噬,装作从未发生。是,谁会在意这些发生。
“嗵——”,灯泡闪了闪,飞蛾落在了地上,死了。
9.20.2015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