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死了。
我不得不死,所有这一切荒谬、无耻、屈辱和狂妄的闹剧,只有我的死,才能宣告结束。
我难以忘记那两个少年在泳池中对我做出的欺辱,虽然他们仍是孩子。但我不知道,“孩子”单纯的心灵已在溺爱的污水中被染黑,纯洁的灵魂早已被猥琐和罪恶占领。
我难以忘记那母亲在更衣室里率人对我的毒打,那一群人,都是母亲。但我不知道“母亲”竟可以如此纵容如此包庇,亲手扶持着魔鬼在腐烂的母爱里生长。
我难以忘记我的丈夫与魔鬼们的对恃,青天朗朗,白日昭昭,而那些恶魔,竟狂妄地对我们的道德、对我们的法律对我们人性的善良,发出了肆无忌惮地嘲笑。
我不得不死。只有我死了,才能让充满谎言的毒液停止肆意流淌,才能阻止神圣的白袍继续被污言秽语玷污。
我难以忘记,在警察局里,恶魔拒绝接受我们的道歉。我身体上的淤痕、我腿上的齿印、我心灵上的侮辱一起在大声怒吼:我们没有错!我们的职业没有错!我们才是受害者!
我难以忘记,在医院里,谎言带着真理的假面,在善良温柔的包装下歇斯底里。她想逼我离开我热爱的职业!她想要阻断我毕生热爱的医学事业!就在我热爱的小儿科里,我面对她无中生有的指责,面对着我爱的纯真的孩子们,我不知该如何去解释,我不知该不该解释,我身上穿着白袍,站在那里,看着真相被踩在脚底,看着谎言仍在继续表演。
我难以忘记,网络上那一段所谓代表“真相”的视频,那一群义愤填膺的“键盘侠士”。那一段段无限正义、热血沸腾的指责;那振聋发聩的灵魂拷问,如千万枚利箭,将我的尊严击得粉碎。“女医生、公务员夫妇泳池内暴打男孩”——谎言如同暗夜里的荆棘无边无际地生长,铺天盖地。真相无处立足,无人在意。
我不得不死。只有我去死,你们才能放过我幼小的孩子,我年迈的双亲。
我难以忘记,十月胎恩重, 三生报答轻。父母养育之恩尚无以回报,我却给他们本该平静的生活徒增如此不堪的烦扰。
我难以忘记,十年寒窗苦,数载从医路。学医之路虽艰辛漫长,但有恩师指引方向,医疗前辈言传身教,父母爱人关爱支持。虽一路艰辛,但求以已之力,能除病痛,济苍生。
我难以忘记,我年幼的孩子,初学迈足呀呀学语。做母亲的我却未陪伴在她身边,共享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纯真如天使的她,却要替我承受无端的耻辱和恶毒的流言蜚语。她心中那个帮小朋友治病的妈妈,却成了别人口诛笔伐的坏人。这一切,不该成为她成长天空中的阴霾。
我要死了。
圆圆小小的白色药片,看起来渺小,平淡。使用量内,它是救命良药,可以挽救无数人于病痛之中;致死量外,它是蚀骨毒药,可让鲜活的生命从此消失。如同无数个“你们”对我做的那样。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我的死会如一滴水,没入海底,无声无息。连一点水花都无法溅起。唤不醒良知,唤不醒道德,唤不醒那些装睡的人。最终将没入人们茶余饭后嘴角边的油渍,成为某天饭后的谈资。
但这出丑恶的戏剧终将收场。一切泡沫会在我死后荡涤干净,我爱的人们生活中的恶浪也会平息。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亦无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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