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身体很快虚弱了下去,他勉强吃饭,但肆虐的癌细胞跟他抢夺营养,他瘦得脱了形,不时的疼痛。
妈妈不断地把访求到的民间偏方带回来,希望减轻他的痛苦。
过了几天,还没等我们开口,爸爸就主动要我陪他去买衣服。
妈妈跟我说过,送终的衣服按我们家乡的规矩应该由女儿亲手备下。我不会做,店里的虽然挺贵,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不知爸爸中意不中意。
来到卖场,爸爸看来看去,什么样式也看不上,爸爸说:看着生分,不像我的东西。
爸爸半天都没有敲定。
最后,爸爸已经枯瘦的手大手一挥:走,咱们回家!我要大丫头的被子,小闺女的褥子,老婆亲手做的内衣,还有我上班穿的制服,丫头在挨件帮我缝个红线。
爸爸乐呵呵的向我说道:老爸带走你们的东西没意见吧?还没等我回答,爸爸接着说,这样我到那边用着可心,丫头也尽了心,就这么定了。
看着他像平常人说平常话一样的神态,我哽咽了,爸爸拍拍我的背:这样挺好,早早知道了,啥都可以准备准备,还可以挑自己最满意的。
晚上睡觉,听见隔壁爸爸跟妈妈嘀咕,要妈把他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一次可以存三年,交三次的钱,九年后,闺女成了家,家里有男人了,再好好找个地方安置他。
妈妈不同意:入土为安,你别管了,孩子他舅能给你找个好去处。
爸爸坚决不肯,争来争去,最后火气大了:孩子都还小,又都是闺女,以后遇上个沟儿坎儿的,人家有爸爸她们没有,你就不怕她们找到我坟头哭得死去活来?这事儿我说了算,等她们大了再给我立坟头。
我躺在黑暗中,刻苦的疼痛感淹没过来,爸爸按部就班地安排着最后的时间,预想我们后面的日子。这些心意,让我感受到他的父爱厚重如山,也让我为即将到来的某一天而痛苦不堪。
爸爸起不来的最后一个多月,妈妈不分昼夜的服侍在他身边,煎药、擦洗、喂饭、按摩,妈妈本来就是个病人,累得小腿粗肿得像个罐子。
爸爸一直顶了五个月,比医生预言的时间多活了60多天,五月的一个黄昏,爸爸走了。
那天清晨,他对妈说,要是我病能好,就背着你满世界逛逛。言语间是爱,是不舍。
他走的时候,眼睛四闭非闭,妈把他覆盖上。
除了不知情的妹妹哭晕过去,我和妈都没有再落泪,五个月,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即将失去他的痛苦中煎熬,眼泪早已经流干。
爸爸的离去让我真正长大,也让我心痛的同时存着感谢。感谢厄运来时,爸爸与妈妈教我从容面对,不颓唐,不恐惧,不逃避,他们教我付出,教我爱人,教我懂得感情的真谛,这都成为我之后漫长人生的一笔巨大而厚重的财富,而爸爸给予我们的爱在我的骨血里柔软着,绵长着……
一直到20年后的今天,爸爸给予我们的爱依然温暖如初,一刻都不曾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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