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空•只因听闻君清音(章陆、章柒)
章伍
章陆、长夜续
是早已准备好的卧房。向月行把卓曼云轻放在温软的西式四柱床上,手掌覆在她冰凉的手上:“看来真被我吓得不轻。”
说着眼神颤了颤,他想抱吻她,又想背转身去。心乱的很。可是也真的难以自持。他与她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要烫上红唇。她僵住,眸光犹疑。他停顿,等,又等,最后她轻轻摇头。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是不能吻下去的。
她违心。她想环抱他的腰背。而且这起心动念,自然而然,似乎之前已有这样抱过他,很多次。她强迫自己一动也不要动。
“好好休息,”向月行缓缓起身,淡淡暖笑,“曼云,晚安。”
他掩门离去。
卓曼云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忽然坐起身来拍额头,她怎么又昏头了。纪府才是她的目的地。她不能沉溺在这个男人的可怕温柔里,太可怕了,她要溜走。轻轻地拉开门,门外,廊边的沙发里,向月行在柔和的灯光中安静地翻阅着一册旧旧的线装书。虚虚幻幻的光闪烁在他的眼角眉梢,专注的男人千万不要多去看,真要命。
他一直,守着她……
卓曼云的心又乱,乱得天翻地覆的。向月行已经抬头,疼惜地笑着:“你刚来,我怕你住不习惯,我想我还是守着你好一些。饿不饿,我让人做好了点心。我们去厅里。”
意乱情迷地任由他拉住走了几步后,卓曼云到底回过神,用力抽回被向月行紧握的手,脸色难看:“纪令徽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你是不是威胁过他?”
向月行答:“是,拿枪抵着他脑袋威胁的,让他别碰你,一根头发丝也不行!”
卓曼云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你凭什么!纪令徽是我的贵客!我要走!”
向月行伸手拉,没拉住。
嘭,子弹在卓曼云鞋尖前的蜀绣锦毯上炸出了一个阴沉沉的窟窿。卓曼云浑身一凛,僵硬原地。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我不准你再去九夜歌场!”向月行在卓曼云身后,双手持枪,冷眸中怒火熊熊,“我们向家家宅在还珠邑,娘亲在准备家宴,我要带你回家跟爹娘和兄妹们小聚。三天后动身。”
卓曼云眸光一震,不说话,继续往前走。她怕得要命。她是想着纪令徽笑容猖狂的脸,她才能毅然决然地往前走。
“卓曼云!”向月行俊脸狰狞,“你不听是么!你最好乖乖倒回来!活人留不住,我就留尸体!”
他说得狠毒,却没有开枪。
惊恐的冷泪夺眶而出,流过脸颊,卓曼云都没有知觉到自己怕得掉眼泪,她回眸望向月行,努力笑得妩媚:“能得行少帅如此抬爱,小女子好大福气。”
他们已经拉出一段很长的距离了,卓曼云更置身在石柱的阴影中。她脸上的晶莹泪痕,他还是看见了。向月行目光颤抖,手就一阵阵发软,手臂颓然垂落:“你好自为之,出了督军府,纪令徽也好,还是别的什么男人,你找谁我杀谁!真的。”
向月行在阴暗的窗后凝立到晨光刺眼,他死死地盯着吞没了卓曼云薄薄身影的长街尽头。一整个长夜,不停地幻觉她素净如雪地回来。然而,她当真心狠,曼丽冷艳,一去不回。
向月行形影凌乱,气急败坏地扯开扣得死紧死紧的衬衫领口。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第二夜的时候。他放她躺好时,她抱住了他,他试过挣开,她又抱住。到最后,他就难以抗拒了。她是他喜欢的女子,他本就不愿自持,不愿克制。她是处子之身。
章柒、长夜再续
九夜歌场。
包厢里,纪令徽看见提着酒瓶进来的卓曼云,惨白了脸又想跑。被卓曼云不依不饶地拉住:“纪大少,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就不理人家了,好狠心。”
门突然被撞开,向月行阴沉的声音响起来:“是啊,好狠心。”
他的声音落下时,他带来的人已经把包厢里的其他歌女撵得一干二净。
“向,向月行,”纪令徽瞪着越走越近的向月行,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是她找上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做。你,你别忘了,你家老爷子跟我有密约,我借他路,他默许我继续做我的生意。月湛兄弟的事,完全是个误会,我已经亲自去南诏州赔礼道歉了,你你你别过分。”
无声无息,卓曼云千娇百媚的脸瞬间冰冷如刀。
从进门到现在,向月行和卓曼云形同陌路。这刻,她的无声无息的神色变化却牵动了他。他目光微颤地向她侧了侧头。她不肯信任他,什么都不跟他说。她藏隐得极深,他的人查不到她的过去,他能知道只是她的名字,和她三个月前出现在九夜歌场,一门心思往纪令徽身上扑。
向月行又妒火烧眼,阴恻恻地笑着,拍了拍纪令徽簌簌发抖的肩:“纪大少误会了,我是来成全你们的,她要做你的女人。你就让她做好了。”
向月行说着一个示意,手下立刻掩门,一张椅子也放到了他身后,他大马金刀地坐好,眼神狠毒:“就在这里。”
纪令徽彻底站不稳了,被卓曼云眼疾手快地扶了扶。向月行嘴角一阵抽搐。卓曼云抬眸凝望向月行,忽然抬手松解盘扣。向月行勃然大怒,起身握住她的手腕,一把拉到跟前,狠狠瞪她,话都说不好:“卓曼云,你!”
卓曼云挣开他,退到纪令徽身旁,不卑不亢:“行少帅有令,曼云不敢不听。”
行少帅有令,不敢不听!他拿枪威胁她,要她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怎么就敢不听!她都已经害怕到不自觉地哭,她怎么还敢甩给他一个冰冷响亮的背影!怎么就敢!这刻,她明明知道他是嫉恨冲头满嘴疯话,她怎么就敢拿他的疯话当命令!
怎么就敢!
向月行失控,忍都忍不住,冲周围的部将怒吼:“出去,全给我出去!”
再转身时,枪已握在手中,下巴微昂,眼神凌厉。枪响了。子弹破空的冷风激得卓曼云浑身发麻。纪令徽惨叫,捂着左腿往下倒。
向月行瞪了瞪拼尽全力要扶起纪令徽的卓曼云,到底瞪不下去,目光一软,又负疚又疼惜地落在她因为用力而发青的手上,最后逼着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心疼了。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会让你守活寡。”
“卓小姐卓小姐,”纪令徽怕死得很,紧紧抓住卓曼云嘶声求救,“快,快带我回纪府。这是个疯子疯子。快带我回府。”
卓曼云定定神,从容自若地搀扶纪令徽往外走。与向月行错身刹那,向月行昂头合眸,悲伤难抑:“曼云,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求你留在我身边。你若是真的走出这扇门,从此以后,我真的不会再对你心软。真的。”
卓曼云眸光垂地,声音冷静:“少帅自有佳偶良配,错蒙垂爱,后会无期。”
她的目的地是纪府。从开始到现在,她的目的地始终是纪府。终于,卓曼云走进了纪府。
纪府。
卓曼云跟厨娘要来了一大坛白酒和火柴,花言巧语地支走了闻讯赶来的所有的丫鬟仆役。
纪令徽面无人色地躺在床上:“人呢,人呢,都是猪猡啊,一个个都不起来!”
卓曼云端着酒碗走近纪令徽:“你的家人哪里会听我的。你忍着点疼,我试试把子弹取出来。”
纪令徽点点头,又感激又称许:“只怪我眼拙,我若早能知晓卓小姐如此重情重义,九夜歌场里的其他歌女我哪里会看半眼。”
卓曼云就笑了,笑得流眼泪,满满一碗酒泼在纪令徽脸上。纪令徽惊慌失措。卓曼云划燃火柴凑近纪令徽酒水淋漓的头发,歌女的千娇百媚终于消失殆尽,她骤然凄厉,孤魂野鬼般凄厉:“我弟弟死了,死在自己的船上。”
卓曼云目光空洞地按按自己的喉咙,想去感受曾经跟她血脉相连的某种鲜活存在:“就这样,他被铁勾子勾着喉咙,勾在主桅上,衣衫残破得遮不住一块皮肤,身上全是伤,白惨惨的伤,一道又一道,血就一直流啊流,把整艘船都染红了,他被人活活折磨死了。”
纪令徽腿痛得无法起身,结结巴巴地求饶:“卓小姐,出门左转第三间屋,把窗边的花瓶转一下,会打开一个密室,密室里的金条你尽管拿,我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卓曼云会跟他好好说话?笑话!她转身就把剩下的酒满屋子泼洒:“我弟弟死了,就因为他还有点男儿的骨气,他不肯帮一个人渣运鸦片。那人渣就像钓鱼那样把他勾在船桅上,活活折磨死了!”
纪令徽双目发直。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终于忆起了一些事。罪恶滔天的事。卓曼远。他虐杀的船主。他就奇怪为什么卓曼云这三个字让他始终觉得很耳熟,却始终又想不起具体是何人。
卓曼云悲泪汹涌:“想起来了。我弟弟当阿爹就三天,你是人么你!纪令徽!我要你偿命!我要把你们纪家烧干净!我要同你一起死!人间不能惩罚你,那么好,我就去阴曹地府亲眼看着你受尽地狱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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