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上有你的印记

作者: 一串七珠读杂书 | 来源:发表于2019-01-12 00:08 被阅读4次

街上到处是人,也不见得人与人有什么不同。风吹来的时候,感到这个傍晚轻轻抵达。局大门口两旁是各种格式的小摊,卖袜子的高大的女人在高声地向路人推荐,她的男人在后面制止她,不要这么大声。女人不屑地反驳着男人,不大声顾客能听见?是不是大妹妹?女人哈哈笑着对小摊前的两个女孩子说着,不是向她的男人努嘴,眼睛里分明满是娇嗔。这个傍晚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一样。是的,生活就是这样重复、复制下去。我刚从《诗经》缠绵、热烈的氛围中走出来,看到“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踯躅。”连惊心动魄的浪漫故事都是这样延续的,人在复制中打发着自己。

  看到夕阳留下的最后一抹红影,被夕阳染的娇艳的云彩在渐渐退色,忽然感到一种悲伤。想到“灼灼其华”就这样转瞬而逝,谁又记住最美的风情?听到歌哨声掠过,是几只灰白色的鸽子(朦胧着看到白色的影子)。高大的邮电楼角,看到一片深红,我知道是阳光,此时让我想起临水照花的民国女子,这一抹阳光,就是折射她脸上的胭脂红吧?所爱的人不肯相守,独自的娇艳,让人感到分外的忧伤。

  在烟雾缭绕的缥缈中,闪烁着微黄的灯光。一个高大的新疆男人,用新疆语吆喝着羊肉串,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子,声音格外的嘹亮,用生硬的普通话,有女孩子在笑,也有不屑的在冷冷中等待着。羊肉的浓香充溢着整条街,是宽敞的大街在夜晚显得格外拥挤.我喜悦地打量着他们。

  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在生气吧?绷着脸急急决裂地赶路。有个长相不错的小伙子在用手扯她,被女人甩了去。小伙子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女人蹦着脸笑了。小伙子拉女人的手,女人在他手背轻轻打了一下,被男人捉住了,捉在一个卖玉米棒子面前,把剥好皮的玉米放在女人嘴边。男人伸手向口袋里掏钱。所有的充满人情的喜悦全在这里了,在未来的磕磕碰碰日子中,他会一直捉住她的手,这样争执地走下去。一直相牵到一双手的离去,温热还留在汗湿的记忆中。

  对生活的要求似乎不是过高,每看到牵手的夫妻,就感到一种感动。吵闹的一家人,在轻轻一握中,握住了几许相知相怜呢。在风吹日晒的相握中,各自的手心留下了对方的印记。

  这样想着走到书店拐角处,我看到一辆非常破旧的三轮车,一个驼背的男人,小心地扶着一个女人下三轮车。我认识他们,在这个表面还算繁华的街面上,他们是不和谐的疤痕。破烂不堪的衣着、老态的身体、丑陋的面貌,在别人的轻视中走来走去。

  对于他们的背景,我不知道。认识他们的时候,就看到他们骑着破旧的三轮车,一个老男人骑着,后面坐着一个极其丑陋的女人,身下是一团破棉絮。有时看到他们在一个大树下吃饭,男人把放料袋打开,把包子放在女人手中。女人用一种孩童般的目光微笑着打量着行人,对于男人递过的食物,几乎是来着不拒。

  有次下雨,男人把一个鲜艳的塑料披在女人身上,男人被淋的水透。塑料纸下的女人在笑着说着什么,引起行人的大笑,看到别人大笑时,女人会笑的更欢。那种开心的大笑,常常引起他人的不忍。

  对于熟视无睹的事物,我们会感到一种麻木。生活总是在以一种万变不变的方式改变着我们,可是我们没有察觉。在我这个傍晚无意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还是感到震撼。我看到在男人扶持下下车的女人,女人变形的身躯,这个又丑又老的女人怀孕了。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一种生命萌动的感动和伟大,什么样的语言在此时都感到苍白无力,生命就在这样的方式延续了。这个女人也许不懂爱情,不懂爱情不等于她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个能陪她相守到老的男人的印记,女人就是幸福的、完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女人不知道,可在女人得到男人大手搀扶的时候,这样的朴实的爱比起诗经中浪漫的爱情有丝毫的逊色吗?在女人身上留下男人的气息,并为爱收获他们的种子时,谁又能不为之动容呢?

  行人越来越多,被男人搀扶的女人坐在水泥的台阶上,男人就向东去了,应该是男人为女人买饭去了。女人大咧咧的坐在台阶上,黑黑的肚皮从拥肿的破旧的衣服里裸露出来,她脸上含着笑望着我又望望他人,有路人小声嘟囔着"是个傻子"。我扭头的时候,感到眼前变的模糊,不为别的,为没有选择能力的生命在他将来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会怎样来承受?没有人能够剥夺一个女人母亲的权利,女人只有拥有母亲的感受才是最完美的。可是,在我们面对另一个可能弱智生命时,能心平气和吗?

  诗经里浪漫的气息还在这个古老的土地上飘荡,在“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感受中,人类各自体会着自己的心动。即使不是浪漫的,也有资格享受自己人性的激动。在爱的交合中组成属于他们的爱的结晶,我们怎么忍心去剥夺了去。

  人生好多这样那样的事情说不清楚,更多的时候,是走一步算一步,虽然有点糊涂,却是一样的真实。

  手机响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男人为女人买来了饭时,我还站着发呆。我看到熟悉的号码,知道我先生在着急等待我回去,想起一个陌生人女人曾经这样说我们,你们两口子模样有点像呢。朝夕相处的厮守会同化两个人么?眼前的两个人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啊,他们对外人的态度,对生活的坦然,都使对方身体上有了对方的影子。

  每到阴天我腹部上的伤口发痒的时候,不免半真半假埋怨先生,说都是因为你俺才受的这份罪。而听到乖巧可爱的孩子喊爸妈,心里就有种对生命奇异的感动。有时先生会抚摩着我的疤痕无限痛惜,老婆,怕来生认错你,是我今生在你身上留下的记号啊。来生我们换换角色,让你在我身上也留下一个记号,这样我们就不会找错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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