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是的,故乡下雨了。正月以后,一直没回过家,终于有一天想回去了。却下起了小雨,我所工作的地方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海南岛面积不大,却因一座小山脉将东西两面的气候分割开来。东面迎风,来自太平洋的季风带着海洋上的湿气吹向海岛。在迎风的东面撞击着陆地,使得这片土地拥有了充足的降水。然西面的地区就没那么幸运了,背风坡,暖湿气流无法在此横行。相对东面来说降雨量少的可怜,连年风沙四起,草木都没有东面的一半绿。
雨水跌落人间,溅起尘土的味道,夹杂着刚收割的稻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故乡永远令人向往,几乎每一个人都对故乡持有一种微妙的情怀。当然要除外世代迁移的人群,祖辈开始就颠沛流离,没有根的思念。我对故乡自然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那里孕育了我的童年和我的青春,甚至有可能还能在我的夕阳人生里成为最后的港湾。
驾着代步车,行驶在乡间小道上。前些日子乡政府阔宽了狭窄的硬化路,足够两车交汇,开车上道也舒心了不少。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人还是那些人。朴实无华,依旧是乡烟缭绕林间,鸡鸣犬吠人声的景象。村口的学校建的差不多了,崭新的教学楼,炫酷的体育场。在这样的乡间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在我们这样并不阔气的村子里。降低车速沿途观赏两侧的风景,水稻成熟弯下了腰。有人家已经收割完毕,几辆收割机在田间来回走动。切割着稻杆,杂草稻杆被卷入收割机,经过一系列的甩打将稻谷从稻杆上分离开来。草木被切割甩打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带有泥土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才能够体会。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童年的味道,我的童年就是在田间地头里度过的。
遇到一位同乡人,顺道载了她一段路程。与她闲聊过往,道道最近生活,谈谈往后的故事。我出生的村子很小,人口仅仅一千来人。村子小,就像是一个小群体的人聚集到了一起一样,相互间都很熟悉,谁家的故事村里都能道上一两个。离开家后许多人的面孔我逐渐削薄,但我的面孔别人是容易记住的,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是一位和我母亲一般年纪的妇人,多年前从外村嫁到了村里,生活了几十年。客套话自然少不了,夸赞我能通过努力脱离面朝黄土的同时,也在抱怨自己活在一个不公的时代。她的童年比我要艰苦的多,渴望上学却因社会普遍的重男轻女而失去了增长知识的机会。远嫁到我们这贫苦的村子里,相夫教子,默默地遵循男耕女织的生活规律。几十年了,生活仅仅是有了一点点的起色。
生育儿女,成长过程中没能很好的接受教育,并没有在学业上取得很好的成绩。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在一次台风天中被刮落了数片瓦砾,整个房子也摇摇欲坠,一下雨就往里漏水。想要到城里找工作却因文化程度不高而放弃,只能在自家地里种些作物,养些牲畜维持生活。不曾想如今猪瘟来袭,政府放出消息要扑杀生猪,弄的人心惶惶。生活本就捉襟见肘,养了几年的牲畜被销毁,一个家庭的收入渠道瞬间变窄。
一个中年妇人,稍有抱怨自然是正常不过的。我就当时喋喋不休的更年期,遇到谁都能叨叨。但在她充满怨气与无奈的叨叨中,也能感觉到一丝丝的伤感。时代在进步,国家在不断的发展。在奔小康的大潮中,许多类似这样的群体有可能会逐渐遗失在美好生活的边缘。对于没有任何技能的村里人来说,传统的乡村模式是他们唯一能追逐大潮的始动因素。农耕以天时地利为基准,种地养殖,解决温饱。
一旦这样一条路子被斩断,而又没有其他能立刻代替的模式,更容易就再次返贫。
故乡的雨停了,云间渗透出少许的阳光,很温和。将妇人送到了村子里,我也抵达了目的地。沿途观赏下来,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人还是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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