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声明大约是最难驾驭的文体。
措辞激烈了被指怨男怨女飞短流长,曾经模范夫妻的水晶框华丽碎了一地;轻描淡写了被指薄情寡义,比如蒋介石那“毛氏夫妻,早已仳离;姚陈而离,本无契约”,透着再娶的另有周章,与过往恩断义绝。
究竟怎样写才算好聚好散又不伤情面呢?
不如参考崇文盛世唐代莫高窟画上的范文: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何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文风从容大气,给足祝福与情分,透出一派分手快乐的欣欣向荣和款款深情。
可是,孟小冬1933年在田间《大公报》头版连刊三天的分手声明却是另一番语调。“冬自叹身世苦恼,复遭打击,遂毅然与兰芳脱离家庭关系。是我负人,抑人负我,世间自有公论,不待冬之赘言”。
字里行间透着一身的傲气,怨气和悲绝。
孟小冬与梅兰芳,须生之皇与旦角之王,在婚姻的轨迹里同行七年,却在二十六和三十九岁时此情可待成追忆。
心灵不是海滩,划上的字迹一个浪就覆盖了,它更像是石雕木刻,曾经深刻的伤害历经多年风吹日晒,虽然好了疤、结了痂却依然在那里,随时提醒那是一段怎样不堪的过往。
梅孟的故事成为传奇,而传奇,很少会圆满。
二十岁的孟小冬,和四十岁的孟小冬,对朝夕的期许是不一样的。
二十岁,有情饮水饱,明知对方给不了的,依然不屈不挠的去讨要,落得个两败俱伤情分扫地;四十岁,原来那个奢侈的男人并不能伴你一生,原来那些华美的誓词和虚幻的名分都及不上一碗凡俗的汤,原来,你期盼破镜重圆,而我早已失去了重归于好的兴致。
大多数的复合,都是狗尾续貂的闹剧。
一个女子经常挂在心头的,应该是“重新开始”,而不是“破镜重圆”,前者是过去,后者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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