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宋词是一个袅袅婷婷的曼妙佳人的话,那元曲就是荆钗布裙的山妻,就是凭一己之力经营一爿店面的孙二娘;如果说宋词是一款盛在精美瓷盘里的名点香滑团圆芝麻酥,那元曲就是山东人的煎饼卷大葱,是山西人爽口劲道的刀削面,是陕西人凛冽寒风里的一海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
下面是一首辛弃疾的《满江红·山居即事》:
几个轻鸥,来点破,一泓澄绿。更何处、一双鸂鶒,故来争浴。细读《离骚》还痛饮,饱看修竹何妨肉?有飞泉、日日供明珠,五千斛。 春雨满,秧新谷;闲日永,眠黄犊。看云连麦陇,雪堆蚕簇。若要足时今足矣;以为未足何时足?被野老、相扶入东园,枇杷熟。
大意为:几只轻盈的鸥鸟飞来,把满湖碧绿澄澈的湖水都扰动了。还有不知哪里来的一双紫鸳鸯(即鸂鶒,音xī chì),也故意加进来逐水嬉戏,争闹不休。我一面细读《离骚》,一面举杯痛饮——有点不像读书的样子是吧——苏轼《绿筠轩》诗:“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肉令人瘦,无竹使人俗。”而于我,在饱看翠竹之余,也不推辞各种肉食关味。附近还有一道瀑布,犹如明珠飞溅,供我观赏,它不停地倾泻着,日日足有三千斛。春天,雨水丰足,新播下的谷种长出了碧绿的秧苗;进入农闲的时节,小黄牛懒散地打着瞌睡。地里的麦子熟了,有如连绵不断的黄云;蚕房里白花花的新茧簇拥着,恰似堆堆白雪。哎,若是要追求人生的富足,眼前已经可以满足了;如粟坏带不满足 那什么时候井满足够。几位老农见我闲着没事,就邀我到东园去走走,说是枇杷已经熟了。
明代卓人月、徐士俊《古今词统》卷十二评论此作:“无处着一分缘饰,是山居真色。”全词轻扬闲适,韵昧恬淡隽永,真可谓自然雅致之极。 同样是着意闲适,关汉卿笔下却是另一种味儿:
四块玉·闲适
适意行,安心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困来时就向莎茵卧。日月长,天地阔,闲快活! 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意马收,心猿锁,跳出红尘恶风波,槐阴午梦谁惊破。离了利名场,钻入安乐窝,闲快活! 南备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
曲中的“一对鸡”“一个鹅”应该是当时的麻将牌或其他纸牌,“老瓦盆”除了指酒器外,还暗含“鼓盆而歌”的典故,庄子知生死之不二,达哀乐之为一,是以妻亡不哭,还鼓盆而歌。也是庄子自然随性,心灵自然、和谐与自由的追求的经典性注释。
清人黄周星《制曲枝语》云:“曲之体无他,不过八字尽之,曰:少引圣籍,多发天然而已。”这也是对散曲语言风格的精辟概括。如果上着锦缎旗袍,西装领带,脚下却是一双人字拖或懒汉鞋,那就成怪味胡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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