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与上海相隔几千公里的蒙山风景区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气质高贵,面容姣好,穿着红色羽绒服,肩上挂着一只白色的小挎包,独自一人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周遭的美景。
几十年过去了,蒙山还是那个蒙山,不见任何变化。成片成片的植被,来来往往的游客,山路边嬉闹讨食的猴子。而人的短暂一生却能发生巨大的改变,有时候信心满满,以为改变了世界,结果世界并没有理会你一丝一毫。
几个小时后,天色暗了,穿着旅行鞋的彤彤轻松地爬上了山顶,这里游客依然不少,人们兴致高昂,或扎营或干脆坐在石阶上,等着看第二天的日出。情人们两辆相拥,彤彤忽然有些落寞,或许人生总有残缺,再聪明也无用。
山路的另一边是悬崖,没人会往那去。她却钻过树林,来到悬崖边,趁人们不注意,悄无声息地向下一跃,灵巧地落在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上,随后抓起边上粗壮的藤蔓滑了下去,在半空中向崖壁方向一跃,原来在茂密的藤蔓后是一个隐蔽的山洞。
她神色淡然地向里走着,周围阴暗潮湿,月光已无法透进来了,她脸上却毫无畏惧。
“哟!让老身瞧瞧是哪位贵客光临?”山洞深处传来一声尖细诡异的声音。
彤彤听闻,单膝下跪,恭敬道:“姥姥,六丫头回来了。”
“你一声不吭,就这样离开三十余载,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老身都没你这胆量呢!”对方挖苦道。
“是我大过,愿接受惩罚。”
“六丫头,你真是沾染了人类的臭习性,惩罚与否不是你说了算。”
“是,姥姥。”
“你这身皮囊难道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回姥姥,是的,那年山中走失一名七岁的女童,名叫王彤彤。”
“几百年来在蒙山不知意外丧命了多少人类,你又为何独独在意此事?”
“因为其父王建华于我有恩。”彤彤回忆道,“姥姥,您也知晓,三十多年前,蒙山一带盗猎严重,我族、山猴、穿山甲、梅花鹿等都是盗猎团伙的目标,他们将无数个捕猎夹安置在景区范围之外,根本没人管,直到省里的动卫监因为动物防疫的事来此地考察。那天我随姐妹们外出游玩,不慎触动捕猎夹,腿骨瞬间被夹断,姐妹们慌乱逃窜中也踩到陷阱,盗猎团伙闻声赶来,对着被禁锢的姐妹们就是几发猎枪。腿上的钻心之痛,加上眼前姐妹们的惨状,让我生不如死,我紧紧闭上眼,想着快给我挨子弹吧!可就在这时,听到枪声的王建华带队跑了过来,盗猎团伙以为是警察,马上跑了。当时我认为,人类都是一样邪恶,换了一拨人而已。既然我已经曝光于人前,那就做好了任人宰割的心理准备。谁知,王建华将我带到卫生所,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拆卸了我腿上的捕猎夹,拿出药粉和绷带包扎了我的腿。两周后,他看我腿已几乎愈合,就把我放回了山里。”
“简直难以置信啊!六丫头,没想到你还有此等遭遇。是老身关心得少了!”对方愧疚道。
“第二年,王建华带着女儿彤彤来蒙山游玩,彤彤不幸失足摔下山崖。”
“这事我有所耳闻,警察为此大规模搜山三天,我吩咐大家躲在洞中不得外出。但为何没有找到那女孩的尸体?”
“由于我一直在王建华附近藏身,彤彤摔下来时我跑过去一探究竟,发现她撞到后脑,当场就死亡了。这时忽然一尾巴莫名袭来,将我撞翻,等我回过神时,她的尸身正被绿蟒拖进蟒穴,绿蟒恶狠狠地盯着我,我也无能为力。所以警察根本不可能找到尸体,后来王建华深夜独自又跑来找女儿,我望着他,不知不觉被他的痛苦和深情所感染,我想我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难道他就没怀疑过你的身份吗?”
“他和妻子杨宁都怀疑过,首先,杨宁见到我没多久就问我生日,幸好我在此之前看过王建华手机,获取了彤彤的所有信息。后来,他俩怀疑我是猴子伪装的,用鸡血和芝麻试探我,当然也是徒劳。没想到的是,学校里的一块硫磺皂,险些让我恢复原形,想来真是后怕。”
“硫磺对我族来说,确实是可怕的东西!”
“我只是不想让他伤心,对其他人类并无任何兴趣,他们智力也远不及我族。可渐渐地,我学会了如何与人相处,不论在家庭、学校还是社会,我尽量融入人群之中,甚至一度忘了自己是异类。后来我也选择了嫁人,但我和人类是不可能有后代的。”彤彤摇摇头,自嘲道。
“看来你在人类世界的生活也是精彩万分,又何苦回到这枯燥无趣的洞穴之中?”
“作为人而言,活着可以拥有很多东西,同时也被这些紧紧束缚着,以至于终其一生,都很难为自己好好活一次,这是我在外界这三十多年来的体悟。我知道,当他们离世后,再无留恋的我终究会回到这里。”
“六丫头,你区区一百多岁的年纪便有此等奇妙经历,老身也是自叹弗如。想必此行你也耗费了不少元气,卸下人身回深处休息吧。”
“是,恭送姥姥。”
彤彤站起身,回到洞外,在树根旁用双手挖了个坑,将随身物品都埋进泥土。这时,小挎包内滑落出一封用皮筋扎着的信封。
“这是什么?出门前没有发现呢。”彤彤疑惑间拆开信,信中写着——
彤彤亲启:
当你看到这段话时,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我打赌你终究会发现这封信,因为这个包包是我给你买的唯一一个,我知道你出远门总爱背这只,我是不是对自己的专业特别自信?哈哈。
小时候你成绩突飞猛进的那两个月,我也没闲着,硬是把复杂的系统催眠术给啃了下来,这可是对人和哺乳动物都有效的哦!没想到吧!不过你放心,此生我都会保守这个秘密,王建华到最后也不知情。妈妈真心感谢你,陪伴了我们半辈子,在我心里你早已成为我的女儿了,我亲爱的“彤彤”!
杨宁亲笔。
——读完信,彤彤有些出神,催眠难道是那个时候?
她意味深长而温暖地笑了笑,终究还是没有完美战胜人类吗?也许,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她将所有物品埋好后,回到洞中。忽然,她的身体缩成了白色的小团,一阵抖动之后,露出了蓬松的大尾巴,毛茸茸的脑袋也从怀里探出来,尖尖的鼻子上是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似乎比作为人类时更加有神。
它回头望向天空,红彤彤的太阳从山的彼端钻了出来。随即转过身,一溜烟消失在白狐洞穴的深处。
(完)
午夜频道(5)蒙山 V(完结篇)下篇预告:
女生在半夜独自打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特别注意不要在车上睡着,不然的话……
第6篇《打车》敬请期待!
tips:
笔者简书内所有文学作品皆为笔者本人原创,如需转载或进行二次创作,请联系本人,谢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