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节点

我的一个异性朋友，有段时间经常晚上去财经大学附近的人人乐超市楼下吃“马砂”，所谓“马砂”，就是马路砂锅，也就是路边摊。这个地方离我租的房比较近，她就叫我一块儿过去吃，那边除了马砂，还有包括烧烤在内的各种小吃。但是那几天公司事儿多，下班晚，所以约了好几次也没约成。总算有一天下班正点，我马不停蹄地赶到，才好不容易约成一次。

碰了面后，她带我到她的固定摊点，让我先坐着，然后她就去点串儿了，还跑出去两趟，绕了小半个夜市，买回来饮料、煎焖子、烤冷面等各种小吃，摆了满满一桌。

于是开吃。在路边摊或者夜市静静地吃饭，感觉非常好，会觉得自己游离在静和闹之间。周围是一片光晕笼罩的小世界，各种声音夹杂其中，不会稍有间断，当你的注意力暂时离开方桌上的美食或者身旁的小伙伴而举目四望的时候，这些声音就突然开始嗡嗡地在你耳边乱撞，而当你埋头撸串儿或者和身边的人私语时，空气神奇地合围起来，把那些纷扰都挡在了遥远的外边。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其他或静或闹的餐厅很难体验到，让人心里很轻松。

“你儿子呢？”我用竹签扎一块焖子，送到嘴里之前问她。她有一个儿子，两岁多，之所以隔三差五来这边，也是因为带儿子出来玩儿，她自己顺便逛逛。

“他姥姥带着在里边玩儿呢。”她用眼睛指指人人乐超市方向，人人乐超市在大楼的二层，一层是一个商厦。“我能安静会儿。”她笑着说。

每次吃饭我都要提一句她儿子，因为每次让她带出来一块儿吃饭，她都坚决推辞，理由就是“带上他，别想好好吃饭了”。所以从她儿子出生到现在会走路，总共也没见过几次。想想，从她儿子只能在沙发上躺着到现在能满世界跑，没觉得什么这么长时间就过去了，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时间过得太快，这是我今年尤其觉察到的一种感受，还记得立秋那天，看过日历之后着实吃了一惊——真的是心里一咯噔的那种：原来今年都过去一半了！可是回想这半年，什么都没干啊！也许正因为什么都没干，所以时间过去之后才会觉得心里虚晃晃的。

“跟你说个事儿。”我刚刚一定走神了，现在思绪回到眼前，突然想到白天发生的一件事情，就跟她说了，“我们公司新来了几个大三的女孩儿，实习的，这要是在以前，不用往远了说，就是去年，不，就是一两个月前，我也肯定会没话找话的跟人聊几句，时不时帮点小忙送送温暖什么的。这几天发现不对劲了，我都不敢太接近她们，更别说好好聊天了。中午在电梯里碰见一个，还是人家主动问的好。”

“为什么呀？”她饶有兴致，手拿一根羊肉串递到嘴边，看着我边往下拽肉边笑着问我。

“我觉得，跟大三的姑娘说句话都感觉是在耍流氓。”我把这几天时常会出现在脑子里的这句话终于说出来了。

她笑出了声，我以为她会对我的这句话发表点什么带有安慰性或者解剖性的评论，没想到她竟然附和着说道：“哎哎哎，我当年也一样。我25岁之前没感觉，到了25岁之后，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这就奔三了！还别说我现在了，就是我二十七八岁那几年，跟那些二十出头的男生聊天，心里就会生出一种感觉，觉得是一个老女人在勾搭小年轻，哈哈！”

竟然也是25岁，我不知道她是为了配合我，还是记错了年龄，或者25岁真就是一个人生节点，25岁前后，人的很多观念，尤其是心态由少边老，会真的普遍存在。我无从考证，也无需考证，何必要用很多多余的佐证去证明一个真的存在呢。

“那天网上有个女孩加我QQ，是她们公司的任务，每天必须加够多少个人。我跟她聊了几次，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恨嫁族，说自己毕业了但还没有嫁出去，很沮丧，很着急，说她们班有几个女同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很羡慕。然后就问我多大了。”我扎一块烤冷面放到嘴里，接着说，“我说我25。她就咋咋呼呼地说我老了。我说‘老’？你不也22了吗？她回复我说，我们公司有个男的，特别帅，但是都26了，还叹口气之后才说完下半句：不然我就会考虑他了。我心想现在的女孩就知道谈恋爱，但更多的感受是，二十五六就真的已经老成这样了？”

她用几个“哈哈”回应我，表示能体会我的心情，然后喝了一大口饮料。

我也笑笑，吃一口烤卷心菜，心想，不怪别人说，自己不也觉得自己老了吗？可怕的是，自己还总是以小自居，潜意识里会带着“我还小”的感觉去说出“那个人二十七八岁了”，每次说出口才会惊觉自己也早已经25岁了。这也许是心理上从“小孩”到“大人”的一个过渡阶段，而这个节点是25岁，至少是从25岁开始，往后能持续几年才能进入“大人”阶段，只有几年以后才会知道了。

接着刚刚大学刚毕业女孩对我评价的话题，我又想到一个：“今年财大大一新生报到，我都没有去看美女。以前每到大学迎新生的日子，就会有点小兴奋，总会抽空去看新来的美女学生。但是这次却没那么强烈的想法了。以前看见拎着大包小包来学校报到的家长团，心里会说：又来了一批小美女儿。现在呢，蹦出到心里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又来了一群小孩儿……甚至把‘小女孩儿’的‘女’都省掉了……我无形中把自己放到了老大哥的位置上——不，如果真是老大哥还好，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叔叔呢？”

她再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把一串腊肠放下，把右胳膊肘支到膝盖上，冲我说：“我三十多啦，你说的这些，我比你更懂，更能理解你的心情。”她左手拿起签子，扎颗鱼丸放到嘴里，边嚼边接着说，“年轻那阵儿，非常在意别人的眼光，尤其是男孩。现在，完全看淡了，丝毫没有那么在意，包括在男的面前。生完孩子更才是！”

我不由得上下打量她，其实从认识她到现在，两三年的时间，依然觉得她很漂亮，同刚见她时一样好看。除了五官很标致外，言行举止，穿着打扮，甚至是大口撸串儿时的吃相，都很得体大方，并没有看出什么无所谓式的迹象。哦，对了，她指的是内心，心态上的平和与内敛，让她变得成熟。

想想自己，其实也一样，以前在女孩面前会不由自主地端起来，现在，放松很多，也轻松很多。尤其是25岁这年，严格地说是这年的中旬开始，时间和空间、心态和感觉都开始波浪翻滚，刺激着我的神经，提醒着我在发生改变，只是这一切来得太集中太迅速，让我有一点点感触深切。吃着方桌上的小吃，看着对面的漂亮辣妈朋友，听着周围再一次袭来的杂乱却悦耳的声音，我在想，25岁节点不期而至，让我印象深刻，那么还会有下一个人生节点吗？下一个节点到来的时候，我还会有这么多的感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