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前后

矗立在我面前的，是一面墙。我是第一次感觉到墙也是可以用“矗立”来形容的，就算站在距离它十步的位置仰头吊眼望去，它也仿佛是伸入九天的，使我目眩神颠。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一“面”墙，在距离它十步的位置上再退后二十步，你仍然觉得它与天齐平，并且它的长度也一直延伸到两边几百米开外的树林里，它真正是“独当一面”：东、西两面是铺展开来的森林，南面是蔓延开去的梯田，北面就是它了。

因为这面墙的堂皇巍峨，让我相信在它的那边是一个园子，大，而且还呈现一派繁荣的景象。

这个园子肯定是这么布局的。园子正中间，是一个石砌的、无规则的水池子，绿光忽闪，各色鲤鱼若隐若现。池子周围是一圈鲜奇的花卉，名目不能尽数；烈红柔粉，酽紫微黄，色彩斑斓；其间异香缭绕，彩蝶纷飞；花茎密密匝匝，却不显杂乱无章。花丛向东的一面，有一个缺口，伸出一条石子小径，两旁是环绕花丛一圈的草坪，宽而整洁。向东北方向望去，有一座嶙峋的假山，做工精致，造型新颖，正面下方有两个曲折的通道，上方书有“通幽”二字。东南方向是一座拱桥，洁白剔透，小巧玲珑，下面是一条小溪，原来却暗通那石砌的水池。西南方向是一面照壁，敦厚稳固，上面描龙画凤，尽显威严。从照壁一路通往西北方向，先是青石板铺就的大道，而后渐渐出现一面面由植物茎叶铺泻下来形成的“藤墙”，“藤墙”再向东拐个弯，一直延伸到没有了架子，才铺散了一地，上面开满了粉红的花。最外围的本身很粗壮高大，站在园子中间看却显小的树木，整齐地排满了东、南和西面半圈，却做了北面的陪衬。沿着那一排“藤墙”向假山走，登上它的最高点，向北望，出现的先是一片耀眼的光，然后才慢慢浮现出一个美轮美奂的古式建筑群，房屋一致朱身金顶，拔柱飞檐，雕梁画栋，翠牖玉阶，实在夺人眼目，令人惊叹！房屋鳞栉次比，一路迈跃出去，给人一种连绵不绝的错觉，这时你才会惊觉，原来那一面极长的南墙，只是这个园子的宽而已。群落里有孩子们在穿梭嬉戏，公子小姐们饮酒浇花，还有佣人们在忙碌地奔走……

我“看到”这样的画面，便不由地想进去看看，于是回过神来准备找园子的入口，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拐过了这面南墙，抬眼一看，西墙上的园子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我激动得很，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定一定神，调节一下呼吸，然后猛地转身面向门，却让我大吃一惊。这里根本没有门，只有门洞，而里面的景色更让我惊讶万分。眼前没有什么照壁或其它遮挡物，只看见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乱石满地，周围是垃圾堆成的小丘，苍蝇成群结队，还有一股股的恶臭涌来。这也许的确是一个园子，却远没有我想像得那么大，那面南墙不是宽，而是长，而且斑驳得很严重。东面最远也就几十米，也确实有几间低矮的青砖瓦房，却也已经坍塌成了废墟。这里空气浑浊，光线暗淡，连天空都显得灰黑沉郁。哪里有水，更别说人了。

我本想进去看看，但抬了抬脚又放回原地了，我没有胆量往里走，害怕有杂草覆盖着的塌陷坑，害怕会突然从哪儿窜出蛇。

我又按原路返回，边走边侧脸上下打量这面南墙，它依然是鲜亮挺拔的，但我的心情却变得矛盾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