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困惑
作为一个一线教师,虽然做过一些研究,也写过一点文章,但是仍感力不从心,困惑甚多。教育研究中的困惑主要在于上不去,下不来,不知其可。
什么叫上不去呢?就是整天沉浸在具体的实践中,说话、做事、写作也都很实践化,都很琐碎、很具体。这一琐碎、一具体就导致精力分散、思维杂乱,很难上升到普遍的层面上去,更别说理论的层面。于是相应的教育研究也缺乏理论的高度。
什么叫下不来呢?虽然说自身整日沉浸在具体的实践中,恰恰因为缺乏理论的指导,缺乏方法上的指引,于是在琐碎、具体中失去了方向而陷于杂乱、忙乱之中,导致没有实践的深度。更多表现出来的是对具体事务的执行和应对,而不是一种具有研究意味的自主行动。
对于这种“上不去、下不来”的困惑,该怎么办呢?
二、思索
自身也在不断思索,怎么才能解决这种“上不去、下不来”的困惑,发现真的很难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毕竟一线的教育实践是全方位浸入生活的,是需要整个生活的力气来实践,很难从里面抽身出来,或者进行转身。
当然,也有人说,你可以立足教育实践进行教育实践研究呀!是可以进行,但是怎么深入,怎么结合理论却是棘手的问题。也就是说,如何提升教育实践研究的质量,让自己的教育研究上去是一个难题。
伴随着这种困惑,自身也在尝试某种突围。
作为教育学原理专业出身,虽然理论基础并不一定扎实吧,但是喜欢从理论、普遍的角度说开去。不过,经过了这些年的一线实践,发现根本行不通。一方面是在实践中缺乏沟通性,也就是缺乏一定的话语共鸣。同事一句跟实践有啥关系,能解决具体的实际问题吗,就将自己打回到了原处。当然,这个和自身的理论基础不扎实有很大的关系。另一方面,理论的思考需要占有大量的文献资料,需要沉浸的思考过程,专注于大量的概念、逻辑与事实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些作为没有比较灵活、整段的时间的一线教师来说,太难了。
所以自己已然放弃了从理论、普遍的角度说开去的这种方式,努力挣扎着从实践、具体的角度说开去。但是,这个也谈何容易。如何将自身的具体实践经验进行研究,并且具有一定的价值,一直缺乏方法上助力。
三、可能
从具体的经验出发,由下而上的研究模式,非人类学的研究方法莫属。刚好十月份读了《把自己作为方法——与项飙对话》这本书,觉得如何把自己作为方法也许是一种可能。
在《把自己作为方法——与项飙对话》这本书中,通过对话访谈的方式,作者讲述了个人求学治学的经验(生活的历程),正是通过个人自我的经验建构,建构起了作者个人的学术世界,而这个学术世界就是作者个人对于自身及其与世界关系的叙述和思考。同时,作者也讲述了对自身所经历事件或者社会状况的一些个人认识和看法,也颇具有启发性。
当然,在此我主要是想寻求,如何将自己作为方法来进行研究,所以显得比较功利。不过在阅读的整个过程,作者娓娓道来的对话式叙述,似乎有一种疗愈的作用,让原本焦躁的我,似乎平静了不少。最起码让我觉得自己现在所进行的一些边缘化的写作也许是有意义的,同时也让我在不断反思我的这些写作的可沟通性在哪里。
而要解决可沟通性的问题,就是要写出作者所说的“在地感”来。这样一思考,我就发现我的写作应该是比较缺乏在地感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并不算是一名一线幼儿教师的典型代表,所以我的很多个人经验的可沟通性并不是不好。因为我觉得存在的问题或者困惑,或许别人根本就不觉得是一个问题和困惑。所以通过反观,我似乎更加平和了。
不管可沟通性怎样,如何把自己作为方法还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也是一个将自己可沟通性讲出来的可能尝试。
四、方法
(一)将自我作为方法需要勇气
在这本书的开篇就作出了这样一个判断,即“人们一心奔向结论,奔向情绪性的抒发和感慨,忽视了凡事都有一个具体劳动、结果难测的过程。”(P001)仔细品品,好像就是这么一个理儿。所以,方法是一个过程,并不一定会带着我们走到确定性的地点,而有可能走向他方。
于是,将自我作为方法既是在寻求确定性的自我,又是在寻求自我的不确定性。过去的自我已然成为客观的存在,是一种确定性的存在;但是对过去自我的认识以及由过去历程所塑造的自我却是不确定的,它们是自我不确定的重要组成部分。
所以说,“‘方法’首先是一种勇气”(P010),将自我作为方法也需要勇气,它需要一个人正视自我(经验、感受、体验),从自我中看出周遭世界的道道来。
可能有人会担心,这会不会走向个人主义、唯我论的不利之境。但作者在此特别指出,“但展示自我从来不是目的,甚至可以反过来说,这本书的目标之一正是把这个概念从利己主义的泥沼中解救出来,揭示出原本就附着其上的历史脉络和社会关系。”(P008)所以,自我不仅仅是一个有可能囿人的房间,更是一个我们可供巡视世界的窗口。我们正是从此处通向世界。
(二)如何将自我作为方法
1.体会
自我是我们通向世界的窗口。我们怎么才能够与世界建立起联系,那就是我们的感受与体验。“理解世界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切身体会。”(P015)只有自己的切身体会才是与世界真实的联系,才是自己与世界不一样关系的明证。
2.叙述
光有这种切身的体会还不行,这还是一种内在的,还需要将其外显出来。这个时候就需要叙述,即讲述出自己的切身体会来,将其对象化、外显出来。对于此,作者特别强调个人生活的小圈子,那是自身体会来源的直接环境。
作者说道:“大家一定要对自己生活的小世界发生兴趣,有意识地用自己的语言把自己的生活讲出来,做一个独立的叙述——也不用分析,就是叙述。”(P021)
3.视角
叙述看似简单,其实并非如此。我们会发现,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叙述自己的生活,但是有的人就叙述的头头是道,而有的人则叙述的不着边际。
怎么样才能将自身的生活世界叙述的头头是道呢?
作者根据自己的故乡生活经历,发现有一种人对其所处的生活世界了如指掌,这种人就是“乡绅”。原来乡土社会中的乡绅有什么特别的呢?那就是“乡绅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把自己那个村的情况摸得很熟,能够形成一个叙述。而且这个叙述是很内在的。”(P024)
所以从乡绅这一视角出发,就会将我们的生活世界叙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乡绅就是一种代表,是分析性、理解性、代表性的,是话语的提炼者、发声者……”(P232)
学习和借用乡绅这种独特的视角,这样一来,自我便可以说出我和我所在的世界。
4.问题化
至此是不是就完成了将自我作为方法呢?其实不然,因为不只是随便叙述一下自己的经验、体会就会成为一个有意义的东西,而是要能够说出自己经验、体会中那种大家熟知但又不真正知道的东西,这才是有意义的。
怎么样才能将那种熟知而非真知的东西叙述出来呢?那就是把自己的经历问题化。
“把个人的经历问题化,怎样从经历到问题,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P136)对此,作者如是说:“对我来讲,个人经验的问题化起源就是对自己的不满意,讲来讲去都没有深度,不有趣,于是开始抱怨、抱怨体制、抱怨父母、抱怨童年,就开始问题化。但个人经验本身并不是那么重要,把个人经验问题化是一个重要的方法。”(P216-217)
5.对象化
将个人经验问题化就是不要囿于自我,而是要从自我超脱出去,看到自己与周遭世界的联系,是这些联系给了自己不一样的切身体会。
因为“自己的经验都不是自然发生的,都是在一定的情景下发生,有它的历史、来源和局限。问题化的意思不是把它变成负面意义上的问题,把它割除掉,而是要更好地去拥抱它。”(P217)
拥抱它就是“把自己对象化,把自己的经验对象化”(P217)。而这个时候,“个人经历就是开始把握实践的起点”(P218)。
6.理论化
将自己对象化的经历讲清楚,这就是做研究。但这个时候可能会担心,这种研究未免太个人化,未免太主观了,是否具有理论的普遍性呢?
于是作者又说到:“理论不在于新不新、深不深、更不在于正确不正确,而是能不能形成沟通性。”(P068)重要的“不是说你要讲出一个普遍的、正确的、深刻的理论,而是要把自己和世界的位置讲清楚,这非常重要。”(P157)
这就是一种主体性的体现。“主体性不是说‘我很厉害’、‘我很特殊’,完全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我作为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和世界是什么关系,我看到了什么,哪怕我的看法不对,但是应该把自己怎么想的搞清楚。”(P155)
因为“每个人有历史,有家庭背景、教育背景,整个社会结构给你一定的位置,这个位置很难改变,你要把自己是什么想清楚。”(P172-173)想清楚之后世界的图景便呈现在我们面前。
五、小结
不管怎么,要肯定自我的价值与意义,要通过自我将之与世界的关系一道带出来,我想这是将自我作为的方法的目的。此种研究才会具有生活气息,也就是作者所说的“在地的”,这样才具有可沟通性。
这样的研究方法是否可以解决我的困惑呢?目前不好说。回到本书开篇所说,“结果难测”啊!因为,将自我作为方法,也不是一个完全确定的过程与结果。
我们更应该看到将自我作为方法,更重要的是一种与自己对话的精神与态度。“研究和人生态度也是这样,永远是一个开放的对话过程,研究就是要参与对话,改变对话的方式,提出新的对话的问题,这个过程本身最重要。”(P117)将自我作为一种方法就是在改变对话的方法,就是提出了一个新的对话的方法。
如此是否就会让自己的研究下得去、上得去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