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比树叶还长

      我一直愚钝，经常看见一句偈语，好多年也反应不过来。小时候爸爸常说的一句话到现在我都四十了仍不怎么明白。他说：日子比树叶还长。这句话应该不是爸爸的原创，可我只听爸爸说过。

      说树叶我是可以的，我喜欢各种花草树木。上次在朋友圈发爸爸这句名言是在森林公园里，竟然有的叶子上既有针又有种子。就像人的细胞每天都会更新一样，每一片叶子每天都会有变化。有的人看得见叶子的变化，有的人看不见；有的人看得见人的变化，有的人看不见；看见的人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

      我试着看见我的爸爸。

      爸爸排行老二，有一个哥哥，三个弟弟，一个妹妹。爷爷在爸爸十几岁就去世了。爸爸上学的时候都是饥肠辘辘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学校，勉强小学毕业。不记得是爸爸自己还是别人夸爸爸聪明，爱读书。聪明是一定的。没问起过爸爸是怎么学会的木匠，很多人都请他去做家具；爸爸还会修机器，修自己的，帮别人修；还会修车子；还会建房子；还会......在那时候我的眼里，爸爸没有什么不会的。

    有句很有名的话：所谓父女一场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作为十一岁男生的妈妈，我很认同这句话。可作为四十岁女儿的我呢？我经常会托着腮帮小跑着回到爸爸的身边，怀念各种时候的爸爸。

      小时候冬天冷，爸爸会用好大的双手捂热我的小手；家里浇水爸爸开机器时我搭一把小手也无比的开心；爸爸割麦子特别好，我很羡慕，也试着学；爸爸喜欢听评书，我也喜欢，为了早点干完活回家骗我；提前收到高中录取通知的时候，爸爸说怪道好几只喜鹊叫；考上大学后每次走爸爸都要送我到车站，姐姐送他总不放心；刚工作后，我、我老公和爸爸一起爬泰山，爸爸是最快的，我是最慢的。写到这，有些卡了。因为想起爸爸的哭。

        爸爸为什么哭呢？

        工作后，爸爸说了一句，xx给爷爷买了一瓶茅台。我也买了。那时我还没出嫁，除夕中午喝茅台时说起我高考结束爸妈都没有去接我，爸爸咧嘴像个孩子似的哭了。那是一种内疚的幸福吧。在我是一种勇敢的幸福吧。再后来爸爸爱哭是脑出血后了。凡是感动的事，或者牵扯死亡的事他都会哭。有时我会和他一起哭，有时是眼里含泪，有时是哭着哭着就笑了，爸爸有时也哭着哭着就笑了。

      随着儿子长大，我越发觉得和子女不过是另外一种缘分。他有缘做了你的子女，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我有缘做了爸爸的女儿。我很幸福。我在完成自己，爸爸也是。似乎残忍了？其实爸爸给的更多是一种灵魂里的东西吧，勤俭节约、诚实、朴实、温情......找不出任何哪句话能概括爸爸给我的爱与生命。还有更残忍的，有时也是父母给了一些限制-有时是语言有时是行为有时是其它。

      日子比树叶还长，树叶长了落，落了长，我看世界的角度也在变，我看爸爸的视角也在变。看见了简朴也看见了吝啬，看见了执着也看见了迂腐，看见了爱也看见了恐惧……唯有什么能超越呢？应该是活成更圆满的自己，活成更好的爱吧。不负比树叶的日子；不负血液里爸爸的味道。

      写完觉得爱也可以这样说。原谅我爸爸。我长大了，真心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