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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个响指吧,让失恋的姑娘抬起头来;采一朵花吧,送给每一个失落的路人;点点头吧,为那些交错而过的陌生人;说一句美好的话吧,听到祝福的眼睛都会微笑起来。
我坐在云的一边,看着马车从被云点缀的桥上驶过去 ,桥的后面是隆起的山丘,在目光里被拉近,在岁月里远远地飘走。
昨夜有东风吹来,吹动楼下湖里不知名的树,还有湖边站成排的柳树。有一只大鸟在月光下,从湖面上飞过,在湖水里映成了画。
我听见,在湖后面的山上,有蝉鸣阵阵,也有风拂过山岗。
昨天走了很远的路,从一座桥开始,桥的两边是倒映着山的湖水,湖水里是连成片的荷花,荷花还没有完全盛开。问了当地人,说可能是因为今年雨水太多的原因,有可能会推迟,也可能今年就不开了。
同行的朋友有些叹息,我倒是不觉得,这小小村落,在山的中间,真是鬼斧神工,人间天堂。也算难得一见。
摇响铃铛的马车如果细看,其实也并不是所有的荷花都没有盛开,在湖的中央,在山的脚下,会有很突兀的荷花,高出很大一截,在风里,在云里独自的盛开着。粉红色的站在大片的绿色中央,很是别样的美。
也有不知名花黄色如芦苇一样的草,压低着身姿,在荷花边上献媚。风吹的时候一浪又一浪,有些比较低的叶子,被风吹起,在湖面上划过,也激起阵阵涟漪。
从湖边上走过去,从村庄的中央驶过去,从云里穿过去。
然后在湖边接到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打来的电话,他说,楚河,你在哪里,我破产了,今晚喝一杯。
我听得出,他的声音疲惫而不甘,已经是好些年的朋友,我算是看着他一起一落,听过他三起三落。按常人来说,他已算过了知命之年,但于他而言又似乎不一样,用他的话说,不要老去听别人怎么讲,要自己干,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我们还年轻。
很多次,我们曾把酒言欢。算是忘年交,在我这一路走来,遇事总是少不了他的很多鼓励。也有许多次,酒后吐真言,他又似乎真的也老了,因为他总是碎碎念,催着我结婚。
风从湖面上吹来,我不知怎么的,在这遥远南方的夏天,居然想到了1915那一年冬天,许幻园家道中落。
一个大雪之日,许幻园到李叔同家道别,到了李家也不进屋,在屋外大喊了一句:
“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踏雪而去。李叔同出门之后,望着许幻园背影,痴痴呆立两小时后,仍然情难自已,返身回到屋内,便写下了那首著名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我离得远,在电话里只好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我不善于安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把他曾经说过的话回送给他。记住了,我们要相信我们永远年轻,酒等我回来陪你喝。
然后电话那头就大笑了起来,那是他惯有的特性,听到他的笑声,我也就放松了下来,或者他给我电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我明白,很多时候,可能如同你我,我们都一样,在最艰难的时候,往往需要的只是一句话,或者朋友间是一个坚定的目光。
支撑着我们走过艰难困苦的,往往不是那些石破天惊的大道理,而是生活中那些真实琐碎的小事,或者是一句不经意的温暖。如早起洒在故乡的光,穿过三月田野的风……
落入凡尘,停在我手上的蝉挂了电话,夏蝉在整个湖面上鸣叫着,可能是因为气压低,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居然有一只蝉从那山上飞过来,穿过低低的玉米地,直接落到手上。它在我的手指上慢悠悠的爬着,薄而透明的翅膀上带着点点斑斓,之后我轻轻一抖,它便震动着翅膀,再次飞进了那遥远的白云间。
顺着它离去的方向,一间矮小的老房子,在公路边被许多果树包围着,有几棵李子挂满果,枝条被压得垂垂落下去。房子的左手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弯着腰在地里可能是施肥可能是除草,一顶草帽在她的头顶,遮住了整片我们许多人路过看起来觉得美到极致的天空。
我向来有与陌生人打交道的能力,看着那老妇人,再想想家里的母亲,一种亲切感并涌上心头,我于是和地里的老妇人聊了起来。也从老妇人这里,我们知道了在那远处白云下,有一片荷花此间开得甚好,同行几人难掩兴奋,搭着马车并到了那片荷花田间。
除了翠湖的荷园,我应该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荷花了,在高高的山丘下,许多粉红色的荷花开在田间,没有太多树木遮挡的山间,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动那些绿色的草,然后就是那大片的荷花。特别是风比较大的时候,那些绿色的荷叶,被风压了下去,只有那些盛开的荷花,在风里窜了出来,左右摇摆着。
远方是黛青山的山,墨绿色的云,有些相连的两座山丘,在地平线上半椭圆的隆起,在那墨绿色的白云下,像是围上了纱的年轻少女的双峰,神秘而神圣。令人向往也令人尊重。
一半乌云一半白云的天空,挂在山顶,有走在我们前面的游人,打着伞,那青色的伞刚好撑在山的中间,又恍惚的觉得,那乌白相间的云,似乎也挂到了伞的顶上,离我们遥远又近在咫尺。
回去的路上,一整天没透过云的太阳,难得的在暮色里跑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那些小小的,刚从地里窜出来的玉米地里,绿色的叶子懒洋洋的在夕阳里微微抖动着,也有一些看不清的虫在夕阳里围成光圈,追逐着。
我们追着暮色里的光,在暮色向前在光里奔跑,然后在微醺里睡去。
高耸入云的荷花,只此一朵夜里做了很长的梦,被微凉的风惊醒,醒来就看到落地窗前的帘子在风里飘着,我拉开窗帘,隔着湖的山在月光下安静的矗立着。
满天的星辰落到了这夏夜的湖里,夜凉如水,荷叶在湖面上摇晃着,有一条破旧的木船孤独地飘在湖的中心。没有钟声,没有寒山寺,但却如同那个落魄的张继。
我久久矗立于窗前,不知何时风也吹动了我的头发,那句遥远的诗也从窗外飘了进来,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那个遥远的夜晚,作者身居囚屋,听着春风,望着明月,触景生情,愁绪万千,夜不能寐。或者他也曾站到窗前,看着风撩动窗帘,看着窗外月光寥寥,江山易改。
我不禁也莞尔叹息起来,转过身回头看看饭后剩余带回的酒,拧开盖又喝了一口,借着这同样也照亮那个时候的月光,敬了他一口,敬他的才情,敬他的小楼,也敬他的诗。
至于别的,我们由他去,不是也说了吗?看大江东去好一夜的无声雨。
我又酣然入睡,只是这整个的后半夜,满床清梦入了进来,是星河,是人间一两风,是人间远阔。
遥远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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