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节,大姑和小叔在家族群里分别写上一段话,表达了对奶奶的思念。现在算起来,奶奶离开我们已经快三十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仍然留在我的记忆中,永远也抺不去擦不掉,反而越来越清晰自然。
我人生最早的记忆,竟然是在奶奶的怀里,这点记忆我至今也很疑惑。普通人的记忆一般从四岁开始,我记忆力差,可能会更晚一些,按一般孩子体重计算,小脚的奶奶不会轻松地抱动四五岁的我,但是我清晰地记得奶奶横抱着我,在屋里不住来回地晃悠,房顶上檩子在我眼中揺来揺去的,这个记忆特别真切。
接下来的这件事,让我印证了这个记忆。我是长子长孙,下面有个弟弟不幸夭折,所以四五岁之前我可能比较娇惯。有一次,父亲带我到他执教的小学校去玩,学校附近有个村里的代销点,在别人的戳哄下,我硬要一个什么东西,父亲口袋羞涩,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我便拼命地哭闹。为了不让人看笑话,父亲只好快步往家里走,我恼羞成怒,捡了一大块土坯,在后面狂追不止。父亲真是气坏了,当我追到家院里,父亲掂着我猛揍。奶奶从屋里跑出来,一手抱着我,一手推开父亲,不让父亲近身,怕父亲手重打坏了我的身子。有了奶奶的保护,我在奶奶的怀里,对父亲又哭又骂,父亲脸色铁青,过来又照我屁股上吃劲地拧了两下,这两下好疼好疼,我不敢再叫骂了。奶奶把我抱到后院,站在的矮墙边,手指着北面的打麦场,尽心地哄我。我当时只知道奶奶疼我,父亲怕奶奶。现在想想,我第一个记忆应该是真实的,那么大了,仍然腻歪在奶奶怀里,现在想想奶奶对我太溺爱了。
在我少年时,家庭人口多,虽说粗茶淡饭能够吃得饱,但经济上相当贫困的,每花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对于我来讲,除了过春节,有个三五角的零化钱外,平常是见不到钱的。我从小好丢东忘西,铅笔、橡皮、小刀等用品丢的真是不计其数。每次丢了东西,不敢向妈妈要钱买,害怕妈妈惩罚,因为妈妈对我们兄弟很严厉。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了一个严厉的妈妈,又同时给我一个仁慈的奶奶。奶奶对我的要求,简直是不分曲直,有求必应。笔丢了买笔,本丢了买本,有钱时给钱,没钱时给两个鸡蛋。那时奶奶喂了一群鸡,鸡窝是奶奶开的银行,全家的油盐花销全靠这群鸡。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我又丢了一支钢笔,我想这顿打肯定少不了啦,因为一支新钢笔要七角五分钱,放到现在就相当于丢了一部手机。我吓的没法,又找奶奶要,奶奶为了掩盖我的罪行,不得不掂了一兜鸡蛋去代销店去卖,当时每个鸡蛋三分钱,为我买支新钢笔需要卖多少个鸡蛋!.对于我好忘事的毛病,她却从没责怪过我,好像是自己的过错,她常这样给爸妈说:“这孩子小时候吃过我的瞎蜜蜜(奶水),好忘事毛病是我传给他了。"
奶奶很少出门,可能是生活太窘迫,我却幸运地随奶奶进行过一次豪华之旅,让我现在记忆犹新。奶奶唯一一个哥哥在开封公安局工作,我应该喊他舅姥爷,舅姥爷膝下无子女,就把大姑姑领养走了。大约在我八九岁的时候,二姑姑也嫁到开封。可能是二姑姑出嫁的那年春节,奶奶决定带我去开封走亲戚。我从来没见过奶奶打扮的如此干净利落,(以后再也没见过)好像是爸爸拉架子车把我俩送到尉氏县城,我第一次见到一座古塔,然后在古塔下又撘上汽车去开封。一路上奶奶教我许多的城里的规矩,如吃饭时主人让了再吃,吃的时候声音不能太响,叨菜时不能叨的太多,我一一地应承下来。到了开封的舅姥爷家,开始还有点拘束,舅姥娘还夸我,奶奶很高兴。随后的几天,因为一圈子人宠爱,我又现了原形,看见到什么都新奇,看见什么都兴奋,在饭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喜欢啥吃啥,毫不客气。接下来,我又给奶奶办了件丢人的事,那是去大姑家做客。大姑夫是某个军事研究院的工程师,姑姑是医生,家里条件比较好。因为过春节,姑夫问我要什么?我去时二姑夫专门教过我,大姑家桌子上的会说话的小盒子很好玩,我一进门就瞄上桌子上放的那台小收音机,我手一指对姑夫说:“我就要桌子上这个会说话的小盒子。"这下子难住了姑夫,这可是他的心肝宝贝,更难往了奶奶,不知道怎样下台级,最后怎样解决的我忘记了,但记住了此时奶奶尴尬的笑容。也就是这次走亲戚,我第一次去了大相国寺,去了龙庭,去了动物园,这些在我脑海里留下美好的记忆,在以后生活中,每次去到这些地方游玩,我都会想起奶奶。
少年的我,压根没有想到奶奶曾经有过苦难,当时只是很疑惑奶奶的床头,怎么有只跟家庭摆设很不相称的破皮箱?后来才知道皮箱背后的辛酸历史。在夜深人静时,我常常听到过奶奶声声的叹息,叹息命运的多舛,每当这个时候她会把我搂的更紧。
当我慢慢长大的时候,奶奶却失去了记忆,在我考入警校的那年,奶奶永远离开了我,没有享上她疼爱一辈子的孙子的一丝福份。在送别奶奶的葬礼上,我哭的很痛,长跪在灵柩前不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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