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猪,你能想象有多大一堆吗?其实,还好,分割后普通冰箱完全放得下,除去内脏、猪脚、猪头,算上肋排,大约也只是五、六十斤的样子。
买半扇猪过年一直是父亲的嗜好。
割里肉、做皮冻、粉蒸排骨、红烧肉、炖肘子、炒里脊、熬猪油、炸丸子、剁饺子馅儿,过年用肉的地方好多。父亲的半扇猪,在正月十五以后,几乎没有剩余。
过年的父亲,仿佛年轻的小伙子,把半扇猪一甩,上案板。伴随着咚的一声响,那姿势潇洒张扬。细瞧母亲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儿幸福、带点儿满足、还有丁点儿的骄傲,甚至夹杂些爱恋的神气儿。那时母亲只有一句话:“看你爸”。
父亲一展他多年练就的迷人技艺。庖丁解牛般,轮番上阵有剔骨刃、剁骨刀、碎骨锤、刮皮匕首、轻手刀……,父亲的家伙式很齐全。半扇猪,在父亲的手里,不出半个小时,被分割得井井有条。
母亲和父亲配合,一直挺默契。开火、烧水、添油、加料、熬煮、煎炸,母亲陪在父亲身边,聊天。时不时传个筷子,递个铲,运个盆子,塞个零嘴儿吃食。
在消磨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父亲在忙,忙得不可开交,母亲一边闲待着。
尽管这样,父亲仍时不时偷嘴吃,刚炸好的肉丸子一个接一个,尝尝鲜;刚炒好的里脊夹一筷子,品品嫩不嫩;刚出锅的肘子挑一大块下来,看皮肉格晃格晃,能溜到嘴里不;哪怕就是刚熬煮好的皮冻,父亲也要舀上些肉丝、肉皮,用勺子搭口,香香牙。母亲有时瞧见,懒得和父亲计较,看着父亲偷吃,笑笑,只当是犒劳他过年的辛苦。
其实,父亲是在七十岁以后才馋猪肉的,尤其红烧肉。因为父亲血脂稠,母亲对他严密监督,平日里,根本不让父亲多吃一点肉。可父亲总有办法,偷偷摸摸,吃得满嘴是油。眼尖的母亲察觉之后,叨叨叨,父亲不言声,自知理亏,却仍然偷偷摸摸偶尔在外买着吃。
当然,不管是不行的。父亲有一次来家吃饭,因母亲病了住院,竟然一个人吃了一碗红烧肉。那个满足啊,满脸的褶子都撑开了笑,饭后竟然要求我,母亲病这几天,每天都要做红烧肉来给他吃。
无语。
这件事被母亲听说,那可是大发雷霆。对着我,不是父亲。凶我凶了一个下午,结果到了黄昏,血压升高,心跳加快,不得不吃速效救心丸。
父亲来送饭,母亲正在葛优躺。得知消息,直检讨,“以后一定改。少吃,一定少吃。别生气,千万别生气,身体要紧”。
母亲的眼神淡淡的,忧虑重重。父亲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神,拿碗、倒汤、摆菜、摊开馍袋子,“吃饭,先吃饭”,讨好一般,兀自将筷子戳进母亲的手里。
唉!母亲叹气。“吃是可以的,但不能过量”,这话软的,全然不似上一秒,硬气地对着我愤怒咆哮。母亲端起碗喝口汤,白一眼我,“死妮子,就没一点眼力劲,也不知提醒你爸”。
得,宝宝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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