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牍者,书信也。记得九十年代初我还写过信。现在,都是微信了。微信虽方便即时,却少了许多期盼欣喜。
据称,《苏黄尺牍》是古今尺牍中第一部杰作。此前,读《苏东坡文集》、《宋文选》、《宋诗选》等,心目中的苏黄是大文豪、大书法家、大诗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以为他们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不食人间烟火的。
五月初以来,夜读苏东坡、黄庭坚尺牍,却象在和一位风趣幽默、通达超然的朋友聊天,又似听学养丰富通古知今的老师教诲。彷佛他们从遥远的高高的文学圣殿里下凡到我的农庄了。
与杨君素
某去乡二十一年,里中尊宿,零落殆尽,惟公龟鹤不老,松柏益茂,此大庆也!无以表异,辄送暖脚铜缶一枚。每夜热汤注满,密塞其口,仍以布单裹之,可以达旦不冷也。道气想不假此,聊致区区之意而已。令子三七秀才及外甥十一郎,各计安。
读《与杨君素》一书,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寒冷的冬天,我父亲把烧开的热水装入医用盐水瓶,再用长筒袜子套上,放入我的被窝里。没想到竟然能在苏东坡的文字中读到这微小的生活细节。
老来懒作文,但传得东坡及少游岭外文,时一微吟,清风飒然,顾同味者难得尔!
读苏黄尺牍,又一惊奇的是,他们的朋友圈真正谈笑皆鸿儒。
谪居穷僻,如在井底,杳不知京洛之耗,不审迩日寝食何如?某以愚暗获罪,咎自己招,无足言者。但波及左右,为恨殊深,虽高风伟度,非此细故所能尘垢,然某思之,不啻芒背尔。寓居去江无十步,风涛烟雨,晓夕百变,江南诸山,在几席下,此幸未殆有也!虽有窘乏之忧,亦布褐藜藿而已。瞻晤无期,临书惘然!伏乞以时善加调护。(黄州)
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昨与长子迈诀,已处置后事矣!今到海南,首当作棺,次便作墓,仍留手疏与诸子,死即葬于海外。庶几延陵季子嬴博之义,父既可施之子,子独不可施之父乎?生不挈家,死不扶柩,此亦东坡之家风也。
公劝某不作诗,又却索近作。闲中习气,不免有一二,然未尝传出也。今录三首奉呈,看毕便毁之,切祝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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