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金瓶

魂断金瓶

  宋惠莲，这个让人搞不懂的女人

  宋惠莲在金瓶梅的出场只有寥寥五章，可是这个女人给人留下抹不去的印象。一方面贪图着西门家的财富——华丽的衣裳首饰、受宠的地位、半个主子的身份，还有每次偷情后的一二两零花钱。

  宋惠莲原名是宋金莲，因为讳了潘金莲的名，所以就改叫惠莲。出场的时候仅24岁，与潘金莲极有相似之处，在金瓶世界里她有不逊于潘金莲一样的美貌，她比金莲更年轻，也比金莲的脚还要小，甚至可以套着金莲的鞋穿。由于不再上灶台而能在西门家的妻妾之中有体面的自我身份的认同感，而这种危险的幻觉又因为她性格的张扬而恃宠骄纵，以及对身边危险处境的缺少足够的认识，导致丈夫来旺被他主子设计陷害身陷囹圄直至流放原籍扬州。而最后自己绝望而上吊自杀的悲惨解决。

  宋惠莲是金瓶梅里一个自杀成功的女人。

  什么造就了惠莲这一个复杂的人物形象。

  西门家的个别妻妾甚至都接受她被成为第七房太太。惠莲的自杀说明她既不是贪图淫乐也不是对西门庆的真爱。她爱着丈夫来旺，尽管她对西门庆说“只要叫官府放了来旺，随他做什么，奴家都是你的人”。可以说惠莲是一边享受西门庆的“恩赐”一边又深深的爱着来旺，以至于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得来旺的身家性命——人性在那个边远的，物欲横流、腐烂的时代绽开了丁点光彩。

  惠莲又是一个知羞的女人，她不同于金莲从偷情到鸩杀武大最后主动给西门庆偷娶回家也没有见她脸红过。在作者兰陵笑笑生描写的浮躁、复杂、寡廉鲜耻甚至是变态的金瓶世界里，年轻美貌的惠莲的出场又有点难得，香消玉殒又有点可惜。作者似乎在告诉人们什么？而整个关于惠莲的篇幅就那么几章，仅存的伦理道德也濒临崩溃。作者努力去描述一个真实的社会，但却挣扎着给人一丝亮光。

  其实她是告诉人们，最该死的是潘金莲。

  兰陵笑笑生为什么只给了惠莲如此短暂的出场时间呢？这一直都是一个迷。也许只能用资本主义萌芽期的疯狂来作一些注解。官僚、恶霸、富商相互勾结，权、钱、欲盘根错节的交织在一起，原罪被无限的放大延伸。也许明明知道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欲望是最终逃不脱自戕式的悲剧，可是却无法把控不断深陷的命运，越陷越深。灵与肉的分割，人格的分裂让社会陷入无法完成救赎的黑洞。哪怕是那几个极廉洁的官员，无一幸免。

  资本主义没有多坏，可是失控的资本泛滥就是灾难。就像《悲惨世界》里的芳蒂娜（芳汀）一样，沦落到卖门牙养女儿的地步。兰陵笑笑生以这一种让普通读者无法接受的反传统、反道德、露骨、冷漠无情的手法来描绘金瓶世界，可谓苦口婆心到极致。话又说回来，别人做的出来，我为什么写不出来呢？一个有良知的文化人，一个有历史使命感的人做了他应该做的。

  当四书五经、三教九流在书柜的角落里发了霉臭；当人们都不好意思把道德荣辱挂在嘴边的时候，谁还好意思拯救灵魂？谁还在乎明朝那些事儿啊？

  金瓶梅又像一部“终结者”系列。所不同的是，它回到未来，把那个世界终结。把精神的还给精神，把肉体的还给肉体。

  每每看到一丝生的希望却被那个看似颇守妇道却暗通三十六计的孟玉楼扼杀掉——借金莲的刀杀掉惠莲这个情敌。（宁愿让李瓶儿受宠来抗衡金莲也不愿多出一个惠莲来。更不愿意金莲多出一个左膀右臂——因为金莲为西门庆提供了跟惠莲偷情的淫窝）。真是不可救药。

  如果说在金瓶世界里那些女人大多是供西门庆淫乐的玩物或者是猎艳劫财的话，西门庆对惠莲还是有爱意的。可是惠莲一死还被污蔑为“媳妇间因为一个杯盘不见互相争执，最后含羞自杀”，惠莲无辜的老父亲讨公道，倒被送到衙门棒打30，呜呼哀哉，死了。无情无义，无义无情。

  一个连自己原名都不能保留的世界，你还能保留什么？ 她就像一颗流星，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来时带着那么多的渴望、幻梦与希冀，去时又带着那么多的辛酸、悲愤与失望。她来去匆匆，但她却留下了震惊人心的余响。

（作者云：什么样的环境，有什么样的人。单纯地独立于环境而去苛责人是不公平的，也是片面的。但愿人们生活在一个美好正常的世界，且行且珍惜。作于2013年3月，即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