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寒假回家,因为爸爸感冒一直不见好,所以三十那天就没有和他一起回老家看看。
我在老家待到两岁就和爸爸妈妈到了城关现在的家。小时候回老家感觉是个极其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先是坐大概十分钟车到上渡口,然后再换乘那种汽油味非常大的载客车,一路上左手边背景是连绵起伏的山,山脚是有些发蓝汉江水,右手边是陡峭的山壁,转很多弯之后到庙咀下车,乘船过江,之后是蜿蜒幽深的山间小路,最后,爬一面山,才能走到。
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老家地方太穷,交通太不方便,更不大有什么人文底蕴。不然那里很可能就被开发成什么名山风景区了,开个玩笑~小时候每次回老家从过江开始就会超级高兴,因为可以摆脱晕车。尤其是走那段长长的山间小路,一路上都有从山上流出来的溪水,水流澹澹,清澈见底,空气里夹杂着溪水流过时荡起来的草木还有岩石的清香。自然造化,水系还有潭、渠、沟的形式。两边山上是花繁树茂的景象。路也都是起起伏伏,曲折有致,泥土的,碎石的,还有石板铺成的,最有趣的是浅水里面置石的汀步。虽然一路好看好玩,但我那时候总是多少嫌累,总是走一段就问还有多久才到,大人的回答总是快了快了,前面马上就是了。
一直很久后到转弯的一处,那里有人工修筑的台阶,然后,爬山开始了,我很小的时候,爬山的那一段路,很多次都是小爸背着的,那种时候最不费劲,我记得大部分路都好像走在岩石上面,就是那些岩石一层一层纵着地参差不齐,分不清是很多块还是就是一整块巨大无比的石山。所以走在上面,感觉很不一样。那面坡上常年都是干枯的落叶,间布皂荚发黑的干硬的果实。大概是壳斗科一类的树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得响。也是这些叶子偶尔会让脚下一滑。这么多年过去,那面山还是那样,不过往返走的人少了,路的样子慢慢不明晰起来。我现在回去也不能一口气爬完,至少得休息两次,前提是所有的行李都是我爸在拿,他是用双脚走,而我用的是四肢。
上上次回老家,是小爸去世后的第一个年三十。一路上,压制着情绪,一直到走到可以看见老房子的位置,眼泪再也忍不住,边走边哭,回去房前屋后一片荒凉,我坐在门蹲上哭了一会,也不敢发出声音。我爸爸眼圈也是红红的,他打开门,我们进去走一圈,看了看老照片。锁上门,去位置再高一点的墓地。
我一直很喜欢小爸,从小他都对我和姐姐很好。他自己也一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去西安打眼针的那次。早上6点50多的火车,从南站出发,他为此专门买了和我一趟的火车,想着陪我一段路程。到了西安站下车,很简单和他告别,很简单地嘱咐他做事小心。想着寒假回家又会在一起过年啊,没几个月就又见面了。我甚至都没有多看他几眼,没有等他上车,我就跑去医院了。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和有些人的某一面,会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我印象很深有一年暑假,小爸指着我的手表,开玩笑说让我送给他,他都没有。我当时就说,等我以后工作了,给你买一块。可他是再也等不到了。所以我后来才意识到,等我如何如何,这样的话是多么令人绝望。可能他和你都会等不到的。
奶奶是2010年去世的。那时候我正读初三。后来我再回老家,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饭菜,看不到她迎我们来时佝着腰穿着深蓝的衣服站在院子前的身影。也再听不到她送我们走时,回荡在山谷里面的唤我们名字,叫我们有空回家的声音。
奶奶去世后的四年,小爸也走了。我明年回去时候,老屋一定破败萧条,没有一个人在。很多年前热闹的一大家,都散了。门前的枇杷树,不知道还会长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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