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大概在七、八岁的时候，离家200米有个大水坑，边上有个砖砌的斜坡，那时的水还很清澈。母亲在斜坡上洗衣服，我和表弟在上面光着脚玩水。突然表弟不小心滑进水里，他不会水，我本能的伸手去拉他，没够着，也滑了进去，我也不会水。在水里挣扎着，听的到母亲慌忙去喊人搭救，隐约看一个身影跳进水里，把我捞上来，又跳进水里，把表弟捞上来。我迷迷糊糊的被抱回家，大夏天下在床上盖着被子，怕着凉。表弟因为在这边上学最近一直住我家，这次意外后，也赶紧送到奶奶那去了。

此后，我落下深水恐惧症，到现在也不会游泳。那个水坑大概是从我初中毕业之后就再没积水，干涸至今。

2015年国庆节前，胸部传来阵阵刺痛，疼到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大清早赶到附近的社区医院，庆幸给予了胸部拍片检查，接到结果时，放射科大夫只说了一句：直接去大医院吧，我也只问了一句，会不会死，回答不会。按照大夫的嘱咐，忍着刺痛又赶到北医三院，挂上急诊，诊断结果一样，气胸。治疗方法是做胸腔闭式引流，需要家属签字，但家人都不在京，在此再次万分感谢我的一个好哥们以及后来接我出院的好友。操作时间前后不到20分钟，在左侧胸腔插入一根排气管，另一端接入水封瓶。术后需住院三天，床位要等，第一天在护工那买了一晚的折叠床。针管扎进肉里，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被大哥扶着才能缓慢躺下，像个机械人，根本睡不着。第二天早上，大哥的眼也是红的，我赶紧找了护工，让大哥回去休息，同时很庆幸也有了床位。

急诊科的病房很大，拥挤，住着各式各样的病人，左边是一位老人，在我住进来的第二天应该是出院了，紧接又是一位；右边是一位病情严重的老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白天能看到穿着寿衣的人被匆匆推出房门，夜晚能听到各种繁杂的声音，呼喊声，呻吟声，呼噜声，脚步声，每一个动静都像是死神在咀嚼着生命。我依然机械地躺着，看对面床位监护仪上的心电图，一直在想，如果那是我的数据，我会不会畏惧。

今年清明节早上8点，姥姥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和舅舅，小姨，姨夫，弟弟在等候大厅。前面的一位家属阿姨双手合十，泪水印湿双颊，人啊，这时候能做的只剩下祈祷和救赎。手术持续了5个多小时，麻醉医师告诉舅舅手术很成功，但姥姥年纪大了，需要进ICU观察，看到姥姥被推出手术室的第一眼，我极力控制住已溢满心底的泪水，推着手术车，眼光不敢移开半寸。舅舅，弟弟，我还有医生合力把姥姥从手术车移到病床，剩下的都交给医生。从ICU出来，舅舅对我和弟弟就说了一句话：孩子们，记住，无论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就一口气，要撑住！你们的姥姥（奶奶）很坚强。

四月的北京居然开始飘雪了，我走在大雪里，仰望天空，努力回想有姥姥陪伴的小时候，那个姥姥常坐的板凳，那株会结出甜甜玫瑰香的葡萄树……

后来姥姥出院了，走的时候怕影响我工作，没有和我说。打电话给舅舅，说姥姥现在情况很好，不用担心。放下电话，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