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朋友圈看到一条寻人启事,八十岁老人,退休教师。心里那么疼了一下,故去的姥爷,天堂里的姥爷,您现在还好吧。
总想写一些文字,纪念我们故去的亲人,他们在与不在,我们都想他们。直到永远。
小时候常听姥姥讲过去的事情,那些事儿就一点点浮现出来,像是一幅模模糊糊的古画,那些都是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我却无法用光阴的璎珞把它们串联起来,只是一些记忆的珠子,散落一地。
姥爷命苦,三岁没母。还好那时候家里有他母亲陪嫁的几十亩良田,衣食无忧。他父亲一袭长袍,识文断字,又长相俊美,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点从姥爷年轻时的照片可见一斑。又写得一手好字,拉的一手好二胡,结交左近一群风流雅士,闲暇教他们兄弟二人读书写字,没有女主人的家庭,日子过的也不算凄惶。何况还有他背景强大的姥姥家念及俩外甥年幼丧母,时时处处照应。
哪一年记不清了,他父亲续了弦,娶了一户小家姑娘。又生下三个儿子,和亲姥家逐渐生疏了。又不知哪年他父亲突然染上了鸦片,渐渐地,卖房卖地也供不起抽大烟的人了。家开始一点点败落下来,居然吃不起饭了。
他和哥哥被姥家重新收拢过来,哥俩在舅舅东北沈阳和哈尔滨的大银号里分别做学徒,后来就是账房先生了。其实那时候姥爷不过十三岁。姥爷老实厚道,对人恭敬有加,深得店里人喜爱。听姥姥说为了补贴家里,他业余时间做洋腊,换几个钱寄回来。
学徒一过,姥爷已经打得双手好算盘,是响当当的账房先生了,而且父亲强大的基因也表现出来,姥爷出落得一表人才,气质非凡。这时,家里开始催婚了。
姥爷和姥姥从小订好了娃娃亲,因为他们的母亲是表姐妹,姐妹间感情好的不得了。但是姥姥家境一般,太姥爷是勤劳肯干的山里人,种地,养羊养驴,姥姥也泼辣能干,是典型的吃苦耐劳山妹子。
话说姥爷打小是看不上姥姥的,不是因为她家境贫寒,而是姥姥长的不漂亮,个子高高的,脸蛋儿黑黑的。山里人淳朴,也不懂不会打扮。当然更不会识文断字。姥爷在东北大沈阳长大,眼光自然是高了很多。可母命不可违,虽说已经故去,可亲事还在,不能悔婚。他有他的心眼儿,只能拖,一拖再拖。
一次在回家的火车上,遇上一国民党军官,在南京供职,他看上了年轻儒雅,风度翩翩少年郎,诚邀姥爷去做他们团的书记官。这样姥爷一路南下,到了当时首都南京。东北到南京,也许气候变化太大,饮食习惯也不同,姥爷得了严重的皮肤病,时好时坏。他开始想家了,想北方。
转眼他二十岁了,也漂累了,姥姥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姥姥不退婚,家里老人催婚急,姥爷万般不情愿的样子,也只能回家娶妻生子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不幸早夭,直到第二个孩子出世,是个清秀的女儿,就是我的妈妈。姥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给他宝贝女儿起了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宛君,愿他的女儿宛若君子一般,清淡透亮。要知道那可是一九四六年的夏天,姥爷钟爱的陪他一生第一个孩子。现在想起来,姥爷的情怀一点不比琼瑶阿姨浅啊!
从前的日子不紧不慢,安定而从容。解放后,姥爷回到家乡做了乡村教师。后来又到了城里教书。姥姥温顺隐忍,夫唱妇随。但小日子却越来越窘迫了。城里不如山里,姥姥开荒种地,贫寒倒也能有温饱。两个舅舅两个小姨接连降生了。乖巧的妈妈依然是姥爷最在意的长女。不幸的是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姨在七八岁时候出瘟疫双双离去。后来妈妈听人说,一向沉稳内敛的姥爷独自一个人在葬他两个小女儿的河边大声嚎哭了许久很许久。
中医说大悲伤肺,一点不假。自此后三十几岁的姥爷身体越来越差,只好在家休养。姥爷得了肺结核,不停的咳血。而此时的姥爷才发现自己当年嫌弃万分的山里妹子,居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姥姥从不怕传染给她,每天要去给人干活,晚上给人缝洋袜子,要养三个年幼孩子一个病重的丈夫。给姥爷买药买牛奶鸡蛋,自己恨不得一天吃一顿饭。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姥爷的身体奇迹般地好起来了,姥姥却累得瘦成一把骨头,终生都没再胖一点点。姥爷又可以出来做事了,这次他们又搬回了乡下。姥爷教书,姥姥种地。慢慢的,姥姥成了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姥爷敬重她,凡事都凭她做主,姥爷下班回家就是练毛笔字,拉二胡,教几个孩子功课。姥姥从不要求他做家务活,姥爷是个油瓶子倒了绕开走的那个。
姥姥姥爷一生一世一双人,一个九十岁,一个八十六离世。两个人一生一世一辈子相依,就这样都过去了。妈妈和舅舅们把他俩合葬一起,从此永不再分离。前几年带妈妈去了山里,看看她小时候的山,遥遥相望那一堆残旧的石头,妈妈指着说那是她姥家的老房子,她妈妈小时候还有她小时候的乐园。
转眼百年,妈妈也去了天堂和她的父母团聚。想念妈妈,想念姥姥姥爷,愿天堂里的你们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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