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Dolo Iglesias
戈叔：
今天的这一刻，脑海里浮出的是台湾电影《练习曲》。那部电影又叫《单车环岛日志》，拍的是男孩明相的一次逆风环岛旅行。
太平洋的风声、浪声，昼夜不停，伴着男孩路过山川和大海，路过延向远方的铁路，还有很多相遇又分别的人。
情和景都是对的，风景又好。我念大学时自己看过两遍，后来又陪你看了一遍。
我第一次听到胡德夫，是在《练习曲》里。
那时候胡德夫就是满头银发了，坐在海边，弹着钢琴，唱《太平洋的风》：“是太平洋的风，徐徐吹来，吹过所有的全部……”
他一开口，我的心便被牢牢地抓住。我从未听过那样的歌，声音发自人的身体，却蕴藏着大地、山河和岁月的秘密，听得人只余感动，热泪盈眶。
后来认识你，互相问起喜欢的歌手，又把胡德夫推荐给了你。你果然也特别喜欢。
《练习曲》里有一句台词流传很广，激励了很多年轻人，是明相说的：“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这句话说的是一种主动的追求，可是，人生还有许多被动的错过。若是机遇总不合适，即使努力追求，也没办法顺遂心意。
所以，又可以这么说：有些事现在不做，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做了。
对我来说，听一场胡德夫的演唱会，就是这样的一件事。
胡德夫常居台湾，来大陆演出少，年纪也真的不小了。毕竟，2005年出版第一张专辑《匆匆》时，他就已经55岁了。
你带我去听音乐会的那一年，他63岁。
应该是在五棵松吧，一个并不算大的室内空间，人坐得很满。
胡德夫依然是那样，满头银发，一身白衣，坐在一束光里，对着钢琴，一首接一首地唱歌。
台下很静，没有人跟着哼唱。只有他的琴声和歌声回荡在大厅里，深沉，沧桑，又温暖。
我一直觉得，在歌声里有两样是最难得的，一个是纯净，一个是沧桑。
胡德夫是真的知道什么叫“沧桑”。唱了几十年的歌，搞过几场不小的运动，为了台湾，为了原住民，为了脚下的那片土地，大半生颠沛流离。
大家叫他“台湾民谣之父”、“台湾的鲍勃·迪伦”。如今华语流行乐坛上的那些大哥大姐们，罗大佑、李宗盛、齐豫，都深受他的影响。
《匆匆》是在淡江中学的旧礼拜堂录的，那是胡德夫少年时读书的地方。
录音机一直开着，他唱什么就录什么。正值盛夏，窗外蝉鸣不断，也一起录下来。
12首歌，30年的音乐人生。
这张专辑帮他拿了2006年台湾金曲奖，最佳词作、最佳年度歌曲。赞美和褒奖纷纷涌来，很多，很夸张。
胡德夫觉得极不自在，他说：
“我唱歌无所求，我所歌颂的山川和人们，早已给我所需的……云海、山脉和清流，和波涛。”
我们去的那一天，胡德夫几乎唱了整个晚上。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才下场去休息一下。
几位年轻的小伙子走出来，教大家用原住民的语言唱一支古老的歌谣，很苍凉的调子。
我们手拉手站在人群里，一起唱着，四面八方都是沉沉的声响。
歌很短，却如同没有尽头一样，循环往复，无止无息。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长成了一株野草，一棵庄稼。
夜渐渐深了，胡德夫出来唱最后一首歌，请了他的太太上台。一个白发，一个黑发，牵着手，很深情地望着。
我的眼泪是在那一刻才终于落下的。为他觉得幸福，为那个夜晚以这一幕收尾而觉得感动。
其实那天就很想谢你，只是在等车的时候，你抢在前面说了我想说的话。
你说，真难忘啊，要是错过了今天，一定会觉得很后悔吧。
是啊，会后悔的，因为没有去听胡德夫，也因为没有跟你一起去听胡德夫。
戈叔，谢谢你，陪我圆了一个又一个的梦。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的歌。
阿心
9月19日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都收录在公众号：不如写信
（谢谢你来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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