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陵评事街有一户张姓人家,人称张老鬼,这户人家为人和善却没有亲友愿意与其交往,原是在每天夜幕降临,挑灯初起时,张老鬼家西屋的书楼上有一人形浮在空中晃来晃去,晃动时房梁还会发出咯吱咯吱之声,人道张老鬼家住了一个缢死鬼,张老鬼甚怕,平时也就把此屋封锁起来从不进去。
又是一天黄昏之时,有一清新俊逸面如冠玉的少年翩翩而来,少年看到张老鬼家有三间房屋紧闭无人居住便想借住在此,敲门吩咐道:“我觉得你家房子不错,小爷我今后就要住进你家啦。”老鬼脸色一变,心想此人如此狂傲,家已有一鬼怎能又招一灾星便慌忙拒绝:“这位小爷实在抱歉,我家没有空房了。”少年面露怒色:“行,你不让我借住在此,我偏要住,日后有冒犯之处我也不管。”张老鬼看其俊美不凡,桀骜不驯,又历闻狐仙爱借住在别人家,心思一转便说:“既然如此,西屋有三间空房,你便住那里罢。”少年顿喜笑颜开,作揖感谢之后便离去了。老鬼之妻看一生人住在鬼屋当中担忧不已,老鬼安慰道:“夫人多虑,我猜那少年是位狐仙,待人良善又桀骜刁蛮,他住在西屋,也许可以把那缢死鬼赶走。”
少年收拾完行李包袱便住在西屋了,少年刚进屋,便发觉有一异物在敲其额头,抬眼一看,大惊失色,只见一缢死鬼,舌头奇长伸在下巴处,眼睛圆如铜锣,眼眦炸裂般,面色如灰,脖子发黑,而他的脚正踩着少年头顶。少年心下一沉,向后退了几步故作镇定说:“此处原来已有仁兄居住了,那小弟便不打扰了,就此告辞。”缢死鬼伸着舌头口齿不清说道:“小兄弟且慢,我有一事想求助于你,且听我说。”少年听此心生好奇,兀自做好防御准备便道:“仁兄请说。”缢死鬼边哭边说:“我已在此吊了五十年了,因是自缢所以投不了胎,只有把我放下来我才可去投胎,但凡人又不敢靠近我,今日终于等来了恩人你了,我每日独自在此晃晃悠悠,听着人间的欢颜笑语羡慕不已,今天终于可以脱离此地了,仁兄你尽管把我放下,此屋你便住下吧,”说完呜呜呜哭起来,更似鬼魅。少年看着一个鬼哭得如此伤心,起了恻隐之心,便道:“我把你放下来你便可以投胎了吗?”鬼忙说:“千真万确,小兄弟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少年便抱起缢死鬼的脚把他放了下来,但是缢死鬼因长期未走路,所以只能跳来跳去,舌头也伸不回去了。
张老鬼听见楼上的动静,心想狐仙还挺厉害鬼快走了,就端着好酒好肉送上楼伺候着,少年接了饭菜把张老鬼赶下了楼就和缢死鬼吃喝起来,少年把鸡塞到缢死鬼嘴巴里:“吃吃吃,吃完了再上路,喝酒喝酒”,说罢少年和缢死鬼便大吃大喝起来,过了几日,少年完全放下了对缢死鬼的戒备,一鬼一妖同吃同住同睡好不快活,最后一日缢死鬼要走了,便和少年吃喝了最后一顿,少年为缢死鬼重新投胎开心,也为自己以后独占一屋开心便多喝喝醉了,这时,缢死鬼模模糊糊地说:“我看到房梁之上有一美狐坐着,快去看看,”少年双脚一跃头刚往上一看,恍惚间发现有一白布缠住了自己的脖子,顿时清醒,慌忙看向缢死鬼,缢死鬼拉着白布往房梁一扔,双手用力竟把狐仙吊了上去,嘴里嘟嘟囔囔道:“对不住了兄弟,我只有找到我的替身才可去投胎,我生前也是被奸鬼吊死的,得罪了,兄弟我投胎后会常来看你的。”少年喝醉头部昏沉,毫无防备下竟忘记自救,喉咙勒紧说不出话来,伸着舌头瞪着眼睛生生地被勒死了。
又过了几日,楼上寂静无声,张老鬼心想狐仙缢死鬼都已离去,就上楼推开门一看,屋内摆设依旧,只见一黄色狐狸自缢于房梁之上。
若问妖鬼人谁胜,我道是奸佞者胜。
(本文案底来自《子不语.狐仙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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