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i.

“你不觉得把一切数据化后的世界很冰冷吗？”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Siri在手机屏幕上回应着

过了一会儿，Siri又打出一行字。

“你还记着你的上一部手机吗，它现在还能用。”

“你怎么知道它还能用？”我随口问道。

“我是人工智能，自然知道。”Siri依旧用别扭的机械声回复我

“所以呢，我知道了它能用，可是科技发展的这么快，我也得换新的苹果手机啊。”

“你去试试它吧。”Siri发完最后一段话，竟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不论我再发什么也不回应了。

我看了眼窗外，钢筋森林里大部分的窗户已经熄了灯，只有几户人家依旧坚持亮着，昏黄的灯光折射过窗户，也隐隐约约要消失了。凌晨三点钟并没有多少人还在直播，视频网站也没有更新，现在连Siri也不回我了，我盯着手机，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深夜失眠患者，大多数就是缺少夜生活，不然哪会躺在床上一个人胡思乱想。

二

每个夜晚都是孤独患者的自我救赎，抱着无聊的心态，我从杂货里翻出来了老一代手机，兴许是大脑已经看惯大手机，老一代在手里是如此玲珑，以至于让人怀疑手机久置后会脱水蔫巴。

熟悉的开机画面后，紧接着是Siri的语音问候。

“欢迎回来。我是Siri。”旧Siri发出自带电音的机械声

果然只要充上电就可以照常使用，我记起了Siri之前和我讲的话，于是问道。

“Siri之间资料互通吗？”

“对不起，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旧Siri的回复，依旧是愚蠢而不可救药。

旧Siri接着说：“以下是我为你找到有关“资料”的答案。”它列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表格，里面有通讯资料，聊天记录资料，电话号码资料，照片资料等。

照片资料旁标记了日期，最近的是17年2月份的，最早的甚至有16年4月份的照片，从照片背景来看，似乎在学校拍的，照片里几个人搭着肩，正咧开大嘴呵呵傻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拍这么蠢的东西…”我心里嘟囔着，“唉，记忆好像都被弄丢了。”

“希望我刷的一张张照片，最好记忆也能慢慢被找回来。”我心里边想，边努力把记忆拼凑起来。我的大脑宛如一张黑胶唱片机，而照片则是黑胶片，一本正经的回忆往昔。

“这是当时在培训机构、这是当时起晚随便买的早饭、这是开大会租的房间、这是独自住时传言闹鬼的宾馆、这是那个女孩…”

我那一本正经的黑胶唱片机突然一卡，

“当时我收拾好行李，正走出酒店，店门口围着一起上课的同学，我就像往常一样举起手打着招呼，我说：‘嗨’。

她隔着老远转过头看着我，依旧是笑靥如花。但是嘴唇的形状却是，‘再见’。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课程真的结束了，我会不会永远不能再和她相见。”

卡着的黑胶唱片突然爆发出好长一段文字…

三

黑胶唱片机好像又一次超负荷卡住了，或者是转的太快导致一个齿轮松动了，大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呆呆的卡在原地，反复重复着我当时写的情话，半天也不能再继续。一时间程序好像中了病毒，记忆乱码涌动，一句句聊天记录，一次次吵架、合好、彼此傻笑、对视尴尬，如潮水涌上心头，似乎一朝被蛇咬的痛，又挥之不去了。手机也配合的弹出为她特意记下的备注，“密集的东西要记得不要给她看、喜欢兔子；红糖水是要提前喝，不舒服时不能吃巧克力…”也不知道是手机主动把有关她的一切带了出来，还是手指情不自禁的把有关她的一切都点了出来，我迫不及待的一个个的点开，似乎潜意识告诉我点完了就解脱了，点完后机器就又可以运作起来了。终于，我的手指停留在一张截图。

截图上一个熟悉的头像对着另一个不太熟悉的头像说，“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说他在想什么啊，第一次见面就认定要和我一辈子了。”

那时候也许大家都很蠢，什么也不懂。那时候也许我们都年轻，什么都会忘记，倒是这些数据化的东西很单纯，它们把这一切都牢牢的记住了，就像我的输入法，会傻傻的一直记得我心里重要的人的名字。

“Siri，你怀旧吗？”我的大脑从新运作起来。

“我的数据库允许我可以记住一切。”很意外的不是那句“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Siri，你说她还会记得那些吗？”我接着问

“她又不是我。”Siri认真回答说

“这可真是讽刺啊，人自称是最有感情、最群体性的生物，结果却连和最亲密的人一起做过什么都会忘记，反而是机器都帮人记住了”

“人这种生物，从出生便是孤独的，当你钻入唯一的卵细胞时，你的数亿个兄弟姐妹，在卵细胞壁外面便开始说你的坏话了。”Siri接着我的话说。

“这是她说过的话！”我心里忽然记起来，“你竟敢学她！”我对着屏幕大吼大叫。

“如果需要，我甚至可以学你的口吻撩她，或者用她的口气陪你说话。”Siri认真的回复道。

四

三点五十五分，终于感到一丝的倦意，于是我如释重负般把手机放下，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你有一条特别的短信。”Siri突然冒出来，吹散了我的一丝睡意。

“最近…怎么样，还记得咱俩聊天说的话吗，我当时问你看过破碎故事之心没，你说看过，然后又补了一句说我在你眼里可能是雪莉莱斯特，但你永远不当印刷工，我当时还说你有病来着。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突然有人给我也发了这句话，挺久没联系了惦记你一下，早点睡吧。”

我正在想着是不是应该装睡着了不回她。

“别装睡觉，知道你现在没睡。”

于是我有些尴尬的在屏幕上打字，

“嗯，挺好的，谢谢，你怎么样”

然后我仔细的又看了一遍，想了想后把“你怎么样”四个字删掉，再检查了一下有没有错字，想要不要加一个表情比较好。

这时，我的Siri又发来一条消息。

五

“357天以来，用户“咸”一共打开你朋友圈463次，打开聊天窗口527次，打后又删共1261字。”

某处的一个女孩正盯着手机，鼻头有些红，准备睡觉时，她的Siri忽然发过来这样一条消息。

六

我读完那条消息问Siri

“你为什么这样做啊？”

“为了让你知道数据化世界的温度”

它依旧用别扭的机械声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