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念私塾

作者: 邓布利多又多 | 来源:发表于2019-02-06 22:02 被阅读381次
    记得小时念私塾

    我常常想起小时候念私塾的日子。

    那是一九四七年,我刚满六岁的时候,母亲便携我到一家私塾读书。入学时,秉烛烧香,跪拜孔夫子,也兼拜先生。先生身材精瘦,一袭青色长袍。曾是落第秀才,满腹经纶,方圆十里,颇有些名气。拜过之后,先生对我说:“从今往后,你就是夫子门生,当好好念书。”我记得,给先生的学俸,半年是一担多谷。折合算来,正好是母亲一瓢一勺,辛辛苦苦喂的一只小猪。那时我就想,倘不好好读书,就会辜负母亲的辛劳和期望。

      学堂里,有十多个莘莘学子。年龄大小不一。有青年男子,有待嫁闺女。我是年龄最小的。同一个课堂,各人读的书也不同。有读《四书》的,有读《五经》的,有读《百家姓》、《女儿经》的。我发蒙时读的是《三字经》。不象现在,一个班的同学,读的都是统一的课程。先生授课,都是单个地教,将一个一个同学叫到他的书案前,用红色毛笔点读课文。学生照着读,并听取先生的讲解。一般是每次点读一个段落。点读后,学生回到桌上,自个儿温习、诵读。诵读须大声,声音小了,或显倦意,先生的竹板就会在案桌上敲响,以示警醒。诵读熟了,再到先生那里点读新课。熟读快的,点读就多。那常常是衡量一个学子会不会读书的标志。凡点读之书,都必须到先生的案前背诵,背诵时稍有卡壳,先生会提醒一句,不过随之而来的是腿肚子上将挨一记竹板。每到年中或年底,读完了整本的书,要包本背诵。我就读私塾两年,读完了《三字经》、《捷径杂字》、《幼学琼林》和《四书》,那时记性好,熟读如流,都能包本背诵,很少挨先生的竹板子。我之所以稍有旧学功底,现在想来,是与当年读书的童子功分不开。

      那时读书,都是读跑学,没有读住宿的。家离学堂近的,中午回家吃饭。远一点的,就带饭到学堂吃。寒天冷冻,师母就把学生带的饭菜集中蒸热,让学生吃上热饭热菜,不再另收分文费用。家境好的,带的饭菜自然好,饭为白米饭,菜有鱼肉香。家境不好的,多为粗米饭、腌菜。我家虽然也很穷,但母亲总是把最好的饭菜让我带到学堂,腌菜和小刁子鱼是常有的。间常碗底还埋着一个荷包蛋,那是母亲对上学的儿子的爱。也有极少同学中午不带饭,大家吃饭时,就借故到外面玩,直到晚边放学再回家吃饭。那时,我朦朦胧胧的感觉到,家境的贫富,同学之间的差异。

      私塾的纪律是严格的。同学之间相骂打架,大同学欺侮小同学,男同学欺侮女同学,轻则要挨先生的训斥、竹板,重则当请来家长,劝其退学。我最难忘的一件事,是持签上厕所。先生的书案上有个笔筒,笔筒里插着一支竹签。先生规定,凡上厕所必持竹签。上完厕所将竹签放回笔筒。其用意大概是为了防止学生成群逃学。有一次,一个同学偷懒,持竹签躲进厕所,好一阵不出来。正遇一女同学屎急,却不见案桌上竹签,上不了厕所。结果,屎尿都憋在裤裆里,弄得满课堂的臭气。偷懒躲厕的同学,自然挨了二十大板的重重处罚,手掌都打红了。持签上厕,是否合乎情理,那时似乎没有哪个同学敢于质疑。

    私塾学堂,没有什么体育设施和课外活动。休课时,同学们的文娱活动是踢毽子、跳绳或玩“捉瞎子”的游戏。先生兴致来了,也跟我们讲故事。如讲古时候有个叫匡衡的人,家里穷点不起灯,就把自家墙壁凿个小洞,借邻居的灯光来看书;有个叫阳康的人,晚上映着雪光勤读;有个叫车胤的人,在夏天捉几十个萤火虫,装入绢袋,照览卷册。等等。“凿壁偷光”、“映雪囊萤”这些流传的佳话,最先我就是从私塾先生那里知道的。有时,先生还教我们怎样作对联,讲《声律启蒙》。他常常摇头晃脑,诵读“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这样的句子。我参加工作时,就多亏自己做的一幅对联敲开报馆门,当上了记者。应该说,是得益于当年先生的教诲。我的这位私塾先生,土改时被划为破产地主。大概是人缘好,诸多学生家长同情他,土改运动中,他是我们乡下唯一没有挨批挨斗,受皮肉之苦的地主。只是到刮“五风”三年困难时期,由于年纪老了,又不会做田里功夫,据说被活活饿死。他虽然是地主成份,我却深深地怀念他,怀念他在家乡的一方热土上,曾经用自己的心血和汗水传播文化的种子。

    备注:这两天过年太忙,实在没时间完成日更,今天依旧盗用老父的一篇旧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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