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匮乏的九十年代,没啥能吃的。
三月不知肉味,四月芋头正熟,母亲手里的镰刀霍霍,收割美食的季节到了。
芋头从泥土里钻出头来,搜罗洗净,砧板上切碎,混着少许肉沫调味,油锅下炸,空气中都是美味的因子,鲜香入脾。
肉圆挟裹芋头的芬芳,锅里的热油沸腾,煎炸的芋头肉圆,是我小时候能吃到的美食。
芋头肉圆,芋头占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是肉沫。但它就是好吃。
锅底的柴火噼里啪啦,余烬降息,火花点点的时候,我照例向里面埋个番薯,然后睡觉。
早起上学,咬一口芋头肉圆,香而不腻;舔一下烤番薯,软和甘甜,一荤一素,粗细搭配,学习不累。
我就一天天吃着这些东西长大,它启发了我的大脑,也限制了我的味觉。
长大后,跟朋友聚餐,山珍海味我弃之如敝履,只取一碗杂烩汤饮,因为杂烩汤里有我最爱的肉圆,只可惜是纯肉做的,少了芋头的芳香。
更少了妈妈做的那种味道。
街头溜达时,我会买个烤番薯,阿姨将它洗了又洗,还用冰糖烘烤入味,我说不用,原汁原味的就行。
哪怕烤的黑不溜秋,哪怕看上去不那么可口,手捧热乎乎的番薯,我用眼神鄙视旁边的关东煮。
那个时候,没有零食没有奶茶,只有地里的庄稼与杂粮,自产自销,自给自足。
面是奶奶做的擀面,小青菜水灵俊秀,她匍匐在扶桑田垄里,为大地增加绿色,也为面条添加绿味。
晚上吃面,早上吃番薯。可以生吃,可以熟吃,可以烤着吃,可以和粥煮着吃,也可以晒干嚼着吃。
我知道它的n种吃法,也吃坏了肚子。因为番薯对消化不好,所以不能贪多,我吃了那么多,自然反胃。
初入社会那两年,我胡吃海喝,没心没肺。香锅麻辣,海底捞月,什么乱七八糟的吃了个遍,我的味觉越来越迟钝,也品不出食材的鲜香了。
直到我看到了街边的烤红薯,那熟悉的味觉又回来了,因为有了原始的甜,我才品出了后天的香。
细细端详,手里的红薯冒着热气,周围的时空仿佛静止。
奶奶的擀面杖立在墙角,爷爷的家谱摆上案牍。门前的板船划过水面,浮萍四下散开,又静悄悄的聚拢。
余烬降息,风吹过黄纸薄页,山河就此呜咽。
人也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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