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脸”

读“脸”的本事与生俱来。即使年轻的妈妈在外出差半年，一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父母家，与幼儿稚女照面，不必开口，远远地躲在外婆身后的他们还是能够一认一个准，在外公外婆的怂恿下，会像燕子一般飞到妈妈的怀抱里，任凭妈妈大手的抚摸，也承受妈妈热泪的浇灌。如磁石般强大的亲情，即使有重重大山阻隔，有万里长江分割，也总是笃定依旧，无法改变。顿牟掇芥，磁石引针，我信矣。

但我说的“脸”却不尽于此。上午，我在商场值班。文友兼厨师冷不丁地发来一张照片，并说“自己是过敏体质，一到热天，脸上就会出麻疹一样的疹子，” 还故意问我“究竟是怎么引起的？”我读了这个照片后感觉到异常窘迫，抛了一句“过敏，考虑到你的职业，快去医院”，就不想再去解释什么“下文”了。藏拙是文人的一大特点，更何况我还只是一个应景抒抒情、写写短文，适当也会吹吹牛皮的业余作者。估计文友也明白我是个半瓶墨水的人，也没有再发微信猛追，让我及时有台阶好下。

让我最惊吓的还不是文友的半个疹子脸，是在支付宝里隐身的健康码。这个单单与我一个人对应的“二维码”，本事可大着呢？起码在疫情横流的今天，能够替代一个浅蓝色口罩紧裹下的肉脸。下午两点，我按时到达企业服务中心大门口。

“你四十八小时未做核酸检测了，不能进。”女保安员拦住我，一脸严肃地说。

“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她同样佩戴一个化五角钱就能买到的口罩，口罩外是因日夜倒班还未完全恢复的那张苍白的脸，宛如太阳底下略起瀫纹的白生生的江面。

“我认识你没用啊，新规定不认识你啊。”女保安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真想摘下自己的口罩，让周围的人证明我是不是在这个楼上上班的。但最后还是知趣地举双手投降，因为在这种事上，我没必要去“犯规”。于是，连忙赶到一千米远的临时核酸检测点去例行公事。

——请你用支付宝扫一下场所码。女工作人员提醒道。

——请你打开支付宝，出示一下健康码。两位大白中的一个用公用手机扫了一下我的健康码。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直到现时报出“陈水河”这三个字。

“哈哈，他就是陈水河，陈水河。”另一位大白，低头笑着说。

我回头看了一下她们，心里说：尽管我这张肉脸还不怎么衰败，依然活生生，但终究已经敌不过这张生来就起皱的现代脸。

陈水河整理于2022年4月19日下午，去商场值班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