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西伯利亚的寒夜被暴雪吞噬,德意志南方集团军第17师临时驻扎在斯大林格勒南部城郊的这座小镇上。冬风已经咆哮了好几天,身心俱疲的德军将士们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风声,还是北方战壕里如幽灵般存在的苏军。
师长奥德里奇将军正在镇子中央的这座民宅里研究着下一轮进攻的路线,副官罗姆.弗兰克手提煤油灯,试图让实木方桌上铺展开的这张地图看得清楚些。坐在方桌另一段的卡尔少校却对两个人的交谈没什么兴趣,作为隶属于党卫军的高级情报官,此时更让他担忧的,是愈加恶劣的天气和濒临匮乏的物资。如果不是几天前攻克了这座小镇,他很难想象士兵的粮食在供给线断裂的情况下该从何而来。想到这,屋门砰的一声从外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里钻了进来,卡尔一眼便认出那是参谋长斯托亚.克里斯蒂安。
“斯托亚,你又迟到了。”奥德里奇将军厉声说道。
卡尔少校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怀表,10点18分,距离他们晚餐时约定好的会议时间确实晚了一些。
斯托亚摘下军官帽,拿在手里扫了扫身上的积雪,没好气地说道:“想要我早来也可以,那么请您去安抚那些伤员的情绪,顺便把士兵们的粮食给找来。”
奥德里奇狠狠的用右手拍向桌子,他站起身,怒斥道:“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我们必须进攻,不然所有人都得饿死!”
“是的,长官,或许在那之前我们会先被冻死。”弗兰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客厅壁炉,他们在这儿生了一堆火用来取暖烧水,副官拿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满脸通红的斯托亚。
所有人都知道,参谋长对于奥德里奇将军的进攻计划非常反对。供给已经被大雪阻断,尽管他认为面对转为阵地战的苏军来说,德军的进攻完全是自寻死路,可他并不敢明确的表达出这一观点。毕竟,在战时主张撤退被视为叛国罪,斯托亚不是傻子,他只能用其他的方法尝试说服执拗的奥德里奇。
会议并没有持续太久,与其说是会议,倒不如说是一场介于参谋长和奥德里奇将军间的争吵。
寒风更加浓烈,几乎由咆哮变为嘶吼,军医荣格在奥德里奇将军暂住的这座二层阁楼前碰到了夺门而出的参谋长。
“我真是受够了这个老顽固!”斯托亚没好气地嚷道,“荣格,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上校,您过于焦虑了。一会儿我过去陪您聊聊。”
荣格指着旁边的一座二层民居,那里是参谋长斯托亚的临时住所。
副官弗兰克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荣格的后背,示意他快点进去,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荣格推开门,看到将军正在和卡尔少校交谈着什么。
“荣格,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我快让这些该死的苏联冷风吵死了!”
荣格笑了笑,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箱中取出一套测量血压的简易仪器,他坐在将军的身边,帮将军把厚重的衣袖挽了上去。
“我实在是受够了这些噪音,它们比炮火声还难以容忍。”
卡尔少校看了看屋子的窗户,每一扇窗的后面都塞满了各种战俘或平民的衣物,再用粗木板紧紧地钉死在墙上。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样做是用来隔离噪音。
“这些不管用吗?”卡尔瞧着屋子里被钉死的两扇窗问道。
“多少管点用,可我在夜里实在是难以入睡。有时候我觉得那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在哭,一大群人。”
“将军,您多虑了。”荣格把橡胶管从将军的手臂上解了下来,“血压正常,将军……”荣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卡尔。
“噢,没事的荣格,卡尔是自己人。”
荣格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半颗白色的小药片。
奥德里奇将军拿起它吃了下去,对着卡尔说道:“我的睡眠很不好,荣格每天都会帮我准备半颗安眠药。卡尔,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些你就不必记录下来了吧。”
卡尔点了点头,尽管战时药物紧缺,但私用点安眠药也算不上什么大的过错。
“将军,今天我还给您带了点好东西。”荣格拧开了他一直拎着的那个水壶,递到将军的面前。
“这是什么……”将军拿起水壶凑上前闻了闻,紧接着兴奋了起来,“是牛奶!哦我亲爱的荣格,你是从哪搞到的牛奶?!”
“士兵们从镇子里找到了一头奶牛,我已经帮您热过了,这个对睡眠有好处。”
“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奥德里奇拍了拍荣格手,将壶中的热牛奶一饮而下。“谢谢你荣格,今夜我可以睡个好觉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和卡尔说。”
黑夜已经吞噬了苍茫的大地,卫兵罗尔夫推开了奥德里奇将军住处的木门,他向着屋内的两位长官行了军礼,然后在屋内火炉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卡尔,你先回去吧,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们明天再谈,我累了。”
卡尔少校合上了笔记本,站起身对着将军行了军礼,然后便离开了这座房子。
“记得多添点柴火,晚上很冷。”奥德里奇将军对着守夜的罗尔夫说道,之后便顺着楼梯回到了二楼的卧室准备睡觉。
除了执勤和守夜的士兵,大多数人都在篝火旁睡了下来。他们太疲惫了,但也顾不上感受饥饿,因为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在风雪中潜伏着的是否是死亡的微笑。
巡逻的士兵经过街道,匆匆向农场那边走去,旷野上正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燃料除了汽油,还有当地平民的尸体。因为这里火势最旺,所以他们喜欢在巡逻的间隙过来取暖,顺便抽根烟解乏。
清晨六点,天色仍然如同深夜。荣格和护士玛格丽塔来到了奥德里奇将军的住处,玛格丽塔的怀里抱着一个框子,里面装着一块面包,一枚鸡蛋和一个苹果,每天早上荣格医生都会给将军测量血压,顺便为他提供早饭。
士兵罗尔夫听到有人敲门,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过去,他挪开顶在门后的圆木,打开门内的插销,对着荣格简单的行了个军礼。
荣格和玛格丽塔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传来。罗尔夫赶忙跑到楼上,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奥德里奇将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的头部插着一根粗大的铁钉,头部周围的床单已被鲜血染红。
“快去叫人!”荣格医生抱着晕倒在地的玛格丽塔,对着罗尔夫喊到。
所有人都对奥德里奇将军的死亡难以置信,几位军官聚集在一楼的客厅,参谋长斯托亚一拳打倒了士兵罗尔夫。
“你这个混蛋!你是怎么守的夜?!”
众人把斯托亚拉开,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着什么。
旅长马库斯带着几个卫兵从楼上走了下来,面对他锐利的目光,所有人突然变得沉默。盖世太保出身的他负责军营里的紧急事务处理,显然,尽管此刻他并不是在场军衔最高的人,但是除去昨晚与将军有过接触的各位长官外,大家都默认他拥有行使紧急事务的处理权。马库斯看了看众人,走上前一把扯住倒在地上的罗尔夫。
“将军是怎么死的?”
罗尔夫哽咽道:“长官,我不知道……我一整夜都在一楼,没有上去过……”
“你确定?!”马库斯吼道。
“是的长官!没有人进来过,我很确定!我每次守夜都会用圆木顶住门,门从外面不可能打开,如果有人进来,我一定能知道!”
“这么说你打盹了,你这该死的混蛋!”马库斯一把推开罗尔夫,命令两个士兵把他押了下去。
如果说罗尔夫没有说谎,那么剩下的可能只有两种。第一种是凶手从烟囱爬进一楼,趁着罗尔夫打盹,悄悄溜到二楼杀死了奥德里奇将军,再顺着烟囱爬了出去。可是这样的话,即便罗尔夫不被惊醒,凶手也不可能从烟囱自由的上下。因为烟囱很窄,除非是小孩或者猴子,否则一个成年人无法通过狭窄的烟囱钻进屋里。另一种可能,就是从二楼唯一的侧窗爬进去,杀死将军,再从侧窗逃走。可是由于将军的睡眠不好,为了防止噪音,所有的窗都塞满了衣物,并用木条钉在墙上封死。他们已经检查过二楼的侧窗,木条被钉得很死,并没有损坏的痕迹。即便凶手破窗而入杀死了将军,他也不可能在离开后从窗外将这些木条完好无损的钉死。
想到这,马库斯对着屋内的各位说道:“所以,谁能告诉我奥德里奇将军是怎么死的?难道是魔鬼杀了将军不成?”
“倒也不是不可能。”站在一旁的士兵心想,奥德里奇将军喜欢屠戮战俘和平民,如果真的是被冤死的亡魂索命,反而更符合逻辑。
马库斯决定对昨晚与将军有过接触的所有人进行逐一调查,地点选在了将军住所右侧的另一幢二层民居里,这里是副官弗兰克的住所。
首先接受询问的是荣格医生。
“那个孩子没有撒谎,早上我和玛格丽塔过去的时候,门的确是从里面锁上的。”荣格医生所指的是守夜的罗尔夫。
“然后呢,你们上楼后就发现将军已经死亡了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马库斯问道。
“长官,即便不是医生,看到那个场面也可以确定奥德里奇将军已经死亡了。就像刚刚检查过的那样,你也看到了,铁钉穿过他的额头,从后脑穿出。玛格丽塔看到这场景当场就晕了过去,罗尔夫闻声跑了上来,我们赶忙通知了大家。”
马库斯点了点头。
“至于特别的地方,我也着实吓了一跳,确实没有留意。”
“你喝了酒?”马库斯敏锐地闻到了荣格身上淡淡的麦芽味。
“是的,昨夜大概十一点钟的时候,我按照惯例来给奥德里奇将军测量血压,在门口遇到了参谋长斯托亚,他们应该是刚开完会议,他的心情不太好,所以我测完血压,就去他住的地方陪他喝了几杯。哦,就是将军住所左侧的那间房子。可是我的酒量并不好,很快就醉了,后来,也就是今天早上,玛格丽塔过来叫醒了我,我们就一起来到了这里,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
马库斯向一旁的士兵吩咐了些什么,士兵从大衣里取出一柄不算大的榔头。
“你见过这个吗?”马库斯问道。
荣格拿起榔头端详了一小会,说道:“这个……我好像在谁的身上见过……哦,对了,是之前这座镇子上的一个铁匠!我在他身上见过。”
“你确定?”马库斯向前倾了倾身子。
“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把,但真的很像。前两天的早上我在给将军测量血压,突然外面变得很吵闹,将军来到楼下,发现是几个士兵掳走了那个铁匠的妻女,他在大声的叫嚷,将军二话没说,掏出枪击毙了这个人,我透过二楼的侧窗目睹了这一切。当时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小榔头,手柄的部分也用这种棕色的麻绳缠绕着,非常相似。”
马库斯确信荣格的话是真的,因为那天早上,他也在离事发地不远处的街道上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人们把那个铁匠拖到了农场的焚尸处,这是他们对待死人的一贯做法。
“这把榔头是在将军的床下找到的,凶手应该就是用它把那枚长钉钉在了将军的额头。”
荣格把榔头放在桌上,无力地说道:“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马库斯问。
“我说,这难以置信。当时,那个铁匠中枪的地方,也是额头……“
荣格见马库斯眉头紧锁,继续说道:“不过,要想用长钉直接从额头把人钉死,这非常困难……因为头骨尽管很脆弱,但是也并非那么不堪一击,骨头的阻力很难让长钉一次性的穿透整个头骨,现场也没有将军挣扎过的痕迹。”
“可事实的确如此,长钉就是直接贯穿了他的后脑勺,一击毙命。”马库斯看着皱着眉头的荣格说道。
“这太诡异了……我认为普通人很难做到这一点,除非……”
“除非什么?”马库斯问。
“除非……是鬼怪所为……”
马库斯向后仰去,靠在座椅的后背上。
“我知道了,麻烦你把参谋长叫来。”
参谋长斯托亚走进了房间,马库斯刚想起身行礼,斯托亚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刚刚荣格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长官,请问您昨晚都做了什么?”马库斯问道。
斯托亚从长袍左侧的口袋里取出一盒烟,他衔出一支,马库斯递上燃着火的打火机,帮他点燃了香烟。
“昨夜吃晚饭的时候,我们约定好十点钟在奥德里奇将军的住处开会。吃过饭我去看望了伤员,又去临时仓库检查了一下物资,对了,当时你不是也在那儿吗?”
“是的长官,我确实在仓库碰到了您。”
“嗯,之后我便去将军那儿开会了,我到的时候大概是十点多吧,弗兰克和卡尔都在,我们讨论到十一点左右,然后我就回去休息了。”
“您回去就睡了吗?”
“哦,没有,荣格过来陪我聊天,我们一起喝了点酒。那家伙酒量不行,没喝几杯就睡了过去,我就自己又喝了些,然后也睡了。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大概是凌晨两点多吧”
马库斯注意到参谋长并没有提到自己在会议上与奥德里奇将军的争吵,他已经提前了解到了这一情况,不过他没有追问。
“然后呢,您一直睡到现在?”
“是的,我睡得很死,不像那个老家伙对噪音那么敏感。士兵把我叫醒,我就赶了过来。”
马库斯知道参谋长所谓的“老家伙”是谁,他笑了笑,说道:“所以,您现在是17师的最高长官了。”
斯托亚把烟蒂扔到地上,怒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紧张,长官,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马库斯冷冷地说道,“按照您所说的,在荣格医生喝醉后,没有人可以证明您做了什么。”
“狗屁!”斯托亚吼道,“你以为你是谁?我要是想杀了那个老家伙,老子会直接一枪把他给毙掉!”
“您冷静一点……”马库斯的话音未落,斯托亚已经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你觉得是他吗?”马库斯对着身后沙发上坐着的一个身影说道。天色仍然很黑,屋子里只有桌子上的一盏煤油灯,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有个人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有可能,他有杀人动机,也有行凶时间。”沙发上回答的是穆勒,他是马库斯的参谋,经常在战事中为其出谋划策。
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卡尔少校。马库斯站起身,向其行了盖世太保特有的军礼。
卡尔坐了下来,说道:“我知道是谁杀了将军。”
“哦?是谁?”
“罗姆.弗兰克,那个贪婪的家伙。”
“弗兰克?为什么是他?”
卡尔掏出笔记本,递给马库斯,说道:“这是昨晚的会议记录,你知道的,我不是你们师的常驻人员,我的职责是搜集情报,并及时做好向柏林的反馈。”
笔记本上的内容与马库斯已经了解到的信息大致一样,只是,在荣格离开后的时间里,卡尔记录了他与奥德里奇将军的谈话内容。
“如你所见,奥德里奇将军叫我来,主要原因是为了反映关于罗姆.弗兰克私放俘虏的问题。”他点了一支烟,说道:“长期以来,弗兰克一直都有收取贿赂私放俘虏的行为,将军曾为此训斥过弗兰克,但他并没有和别人提起过,毕竟这可是通敌的行为,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但是他并没有悔改。”马库斯说。
“是的,那个贪婪之徒依然我行我素,奥德里奇将军已经对他无法忍受。”
“原来是这样。”马库斯摸了摸脸颊,“那么,他是如何杀害的将军呢?”
“用枪。”卡尔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显得有点得意。
“枪?”马库斯有些吃惊。
卡尔指了指桌子上的那把榔头,问道:“这是在案发现场搜出来的吧?”
马库斯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亏你是盖世太保出身,调查的还是不够仔细啊。”卡尔在桌子旁捻灭了香烟,“我刚刚去二楼仔细的观察过,铁钉确实穿透了将军的头颅,可那并不是致命伤。”
马库斯没有说话。
“想要把那根粗长的铁钉用这么小的榔头一次性钉入人的头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鬼怪所为。”
“荣格医生的确也这样认为。”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在长钉钉入之前,将军的头上已经有了窟窿。”
“你是说……”马库斯惊叹道。
“没错,凶手用枪从将军的额头射出子弹,然后再把铁钉钉入头部已有的弹道里,这轻而易举。”
穆勒从沙发上站起身,走了过来,卡尔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可是,“穆勒说,“如果是枪,那么额头会呈现出子弹爆炸的痕迹,我们检查过了,并没有。”
“一点没错,”卡尔又点了一支烟,“问题就出在这。不过,当我试图翻转将军的尸体时,答案出现了。”
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
“是枕头。”穆勒说道。
“天才!你的脑袋很灵光。”卡尔兴奋的说道,“凶手先用枕头捂住了将军的脸,然后再用装有消音器的枪杀死了将军。如果,是用铁钉直接杀死的将军,那么铁钉的长度不可能刺穿整个枕头,枕头上窟窿旁的烧灼痕迹也证实了这一点。”
因此,凶手是把榔头特意留在现场,给人造成将军是被钉死的主观误导,马库斯心想。“既然如此,他又是如何进入房间的?”
“这很简单,只要和那个守夜卫兵提前串通好,从里面打开门就可以了。”
几个人回到了案发的住宅,经过调查,副官弗兰克整夜都在和几位军官探讨将军制定的进攻计划,直到四点才回去休息。
“你们居然会怀疑我?”弗兰克大声嚷道,“我跟随奥德里奇将军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杀他?”
“就算你不是凶手,也一样要上军事法庭。”卡尔把笔记本丢到弗兰克的身上,弗兰克愤怒的看了看笔记本上的内容,突然像是没了魂一样的倒在了椅子上。
“那么,说说吧弗兰克,你是如何进入房间用枪杀死的将军。”马库斯问。
弗兰克没有抬头,他严肃地说道:“我说了,我没有杀害将军,就算他出卖了我,我也绝做不出这种事!”他抬起头恶狠狠的看向站在对面的卡尔,“况且,所有人都知道,我平时不会随身戴枪。”
“那你的枪呢?”卡尔问道。
“放在我的枕头下面。”
“我们已经搜过了你的房间,并没有找到你的配枪。”马库斯语气有点不耐烦。
“什么?这不可能!”弗兰克惊叹道。
“如果不是你把枪藏了起来,那么就是有人偷了你的枪,借你的名义杀掉了将军,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把枪放回去。“马库斯揉了揉下巴,“这么说的话,凶手一定是知道你丑闻的人,毕竟那是你的杀人动机。”
弗兰克眼睛一亮,他指着卡尔说道:“是你!只有你知道这一切!”
卡尔听到这话,大笑了起来:“哈哈,我有什么动机要杀死将军呢?”
“谁知道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原本想继续说下去,不过看到马库斯在场,他后半句“党卫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并没有说出口。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参谋长斯托亚坐在火炉边喝着热水,他用手扶着额头,好像不怎么舒服,他说:“如果我们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所有人都会饿死在这里。”
参谋长说的没错,但现在的问题是,凶手究竟是怎样进入被封死的房间呢?难道真的是那个被一枪毙命的铁匠前来索命?
天色依然暗沉,只是风稍微不那么猛烈了。有人推开了屋子的门,众人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亮发现是穆勒,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护士玛格丽塔。
“诸位,”穆勒说道,“杀害将军的并不是什么冤魂,凶手就在这座房间里。”
马库斯用手锤了下桌面,说道:“穆勒,你就别卖关子了,时间紧迫。”
穆勒摘下皮手套,看着玛格丽塔说道:“请你把刚才和我谈论的内容复述一遍。”
玛格丽塔点了点头,说道:“昨晚,吃晚饭的时候,荣格医生告诉我,让我今早和他一起给将军送早餐。”
穆勒偷瞄了一眼荣格,荣格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然后呢?”穆勒问。
“然后,今天早上我和荣格医生来到将军的房间,我看到满床的……血……我当场就晕了过去。”玛格丽塔含糊的说道。
“也就是说,你晕血。”穆勒的语气有点嘲讽。
玛格丽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荣格先生知道你晕血,这才是他叫你陪他去的理由。当你看到满床的鲜血晕倒时,荣格先生吩咐走卫兵罗尔夫,这样,他就有时间收拾残局了。”
荣格的脸在黑暗中抽搐了一下,他愤怒的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赶到时将军已经死亡了!”
“别急,先生,”穆勒继续说道,“没错,那时将军的确已经死了,在密闭并且有人看守的房间里被人杀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只有二楼的侧窗是唯一的途径,凶手从侧窗进入卧室,行凶后再从侧窗逃出。”
“可是我们已经检查过侧窗了,从里面被钉得很死。”马库斯说道。
“没有错,那些木板只有从里面才能被钉上,而钉木板又需要工具,因此,那个在将军床下发现的榔头,正是为此准备。”
穆勒走到桌前,喝了一杯水,说道:“我们的荣格先生很高明,他在行凶后并没有处理那些松动的木板,而是等到今天早晨,在玛格丽塔小姐晕过去的时间里,用随身携带的那把榔头重新钉死这些木板,再把榔头放在将军的床下。卡尔少校的话提醒了我,榔头的确只是个障眼法,不过,凶手想隐瞒的并不是枪杀的事实,而是榔头的真正作用——钉死二楼侧窗的木板。荣格先生每天早晨都会来给将军测量血压,如果他想找机会松动那些钉死木板的破旧钉子,完全是可能的。”
“可是,将军的睡眠并不好,如果从侧窗进去,噪音一定会吵醒他。”卡尔说道。
“没有错,将军的睡眠不好,所以在睡前我会为他准备半颗安眠药,卡尔少校当时也在场!但是,那个剂量的药物,只能让将军免受风声的干扰而已,如果照你说的那样,我破窗而入是一定会惊醒将军的。”荣格医生的语气很平和。
“嗯……这正是我说您高明的原因。玛格丽塔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荣格先生昨晚给将军准备了牛奶,对吧?”穆勒问道。
“是的,牛奶是我热的。”玛格丽塔小声答到。
“在牛奶里添加点安眠药,把剂量把握在昏睡的程度,我想这对荣格医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的?”马库斯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荣格医生只是在斯托亚先生面前装醉。等斯托亚先生睡去,他从斯托亚先生住所的二楼爬到这间房的屋顶,再从这里爬到弗兰克的屋顶,从窗户进去,偷走了他的手枪,然后再回到这里二楼的侧窗,踢开这些木板,从缝隙里钻进来行凶。”
“哈哈,真是精彩!”荣格医生笑道,“可惜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
穆勒听到这话也笑了,说道:“荣格先生,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掉那把手枪吧?“穆勒指着荣格随身携带的那个医疗箱说道。
马库斯走上前,不顾荣格失色的面容,打开了他的医疗箱。
内层里躺着的,是一把精致的消音手枪。
两名士兵上前把荣格按倒在地上,黑暗中传来荣格无奈而冷峻的声音:“作为一名医生,我无法容忍他屠杀的行为,他死有余辜。”
远方传来了炮火声,小镇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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