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江湖,第一美人非天鉴山庄孟白桑莫属。
天鉴山庄有女白桑,貌若天仙,举世倾城。明明是江湖儿女,却被庄主孟仲养在深闺,只在几次重要宴会上露过面。然而仅仅惊鸿几瞥,早已传遍江湖。
剑客忘其剑,刀客遗其刀,一顾泯仇恩,共坐观白桑。
相传人如其名白桑花,娇俏清伶,多一份浓艳,少一分寡淡。
听着徐骁侃侃而谈,苏见琛、赵楠、冯临渊又羡慕又嫉妒,他们四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派二代”,没事就是饮酒作乐,闲来磕牙。此番徐骁跟着父亲出席孟府宴会,不知踩了哪脚狗屎居然让他见到了第一美人,直把其他兄弟几人羡慕的抓耳挠腮。
“要让我见一眼孟白桑,真是死了也甘愿啊。”赵楠一口饮尽杯中酒,悻悻道。
“天鉴山庄戒备异常森严,恐怕你还没闯进去就命丧当场了。”徐骁摇摇头,一脸得意道。
“关键是他死了人家孟白桑也不会看他一眼。”冯临渊打趣。
“见琛,你不是号称轻功卓绝吗,你要能闯进天鉴山庄看上一看孟白桑,我们哥几个可就服了你了。”赵楠不甘心被嘲笑,怂恿苏见琛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苏见琛自负轻功举世无双,复刻武功招式一等一快,就缺一个展示的机会。更何况第一美人啊,哪个男人能够拒绝。
“若是再偷香窃玉一番,那简直不枉此生了。”冯临渊一边调笑一边举杯,大家嘻嘻哈哈复饮一杯,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唯有苏见琛暗暗去到心里。
(一)
苏见琛出入天鉴山庄仿若无人,飞檐走壁,快如疾风。
他扒上窗棂的时候,孟白桑正对月梳发,镜中素容娇花照水,如瀑长发倾泻而下,白月光映着清澈的眼睛灿若明珠,仿佛会勾摄心魂。徐骁当真所言非虚。
苏见琛贪婪地窥于美貌的,一道黑影穿窗而入,一柄短剑直逼孟白桑脖颈。
“啊,有刺客!”孟白桑吓到花容失色。
苏见琛飞身挡在孟白桑前,足尖踢上剑梢,刺客一个翻滚,攻势再起,苏见琛立刻摹了刺客的招式,以招克招,对方占不得半分上风,只得知难而退。
下面的情节该是美人千恩万谢甚至以身相许,苏见琛想,他该立刻接受还是假意婉拒?
可是孟白桑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惊恐地眨一下,泪珠就噼里啪啦地滑落,她依旧还是那句:“来人啊,有刺客!”
“白桑小姐误会了,在下并非刺客,毫无恶意。”苏见琛急忙摆手,想解释。
可是孟白桑根本听不进去,面色苍白,全身颤抖,还是一句歇斯底里:“救命啊,有刺客!”
“别怕别怕,我走就是。”苏见琛最见不得女孩哭,尤其是绝世美女哭,直觉五脏杂糅,肝肠寸断,赶忙掏出一方汗巾,“擦擦眼泪吧。”转身跳上窗沿欲离去,末了,回身抱拳:“在下衡山苏府苏见琛。”
(二)
见苏见琛回去,几个纨绔兄弟赶忙围了上去。苏见琛得意地描述着那晚窗前的一幕,对于后来发生却只字未提。
“你就没有发觉白桑姑娘有何不妥?”徐骁沉吟片刻,突然问道。
莫非他知道了?不可能,当晚并无他人在场。苏见琛谨慎地摇摇头,否认。
“当真没有不妥?”徐骁再一次追问,倒像是要验证什么疑窦。
“你该不会是嫉妒见琛兄弟吧。”冯临渊略带一丝嘲意,打断徐骁,一片疑云就在插科打诨里莫名散去。苏见琛赧然一笑,那双流着泪的晶莹眼睛挥之不去。
当晚,江湖传讯,天鉴山庄孟庄主遇刺,刺客正是衡山苏府苏见琛。
苏见琛跪在祖宗牌位前,苏父怒斥:“你竟闯下此等弥天大祸,当真无法无天!”
“父亲,请听孩儿一言,其中误会。”苏见琛也慌了,仔仔细细将前因后果说与苏父。
听罢,苏父久久不能言语,良久,方才一声叹息:“逆子啊,我苏府势微言轻,天鉴山庄证据确凿,天要亡我苏家啊。孩儿快走,保全我苏家一脉。”
一夜。苏见琛逃出数十里,噩耗传遍数千里。
卑鄙无耻的刺客苏见琛,江湖人人得而诛之。从一个恣意潇洒的苏府少主,到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刺客,苏见琛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
先去找孟白桑解释清楚。这是苏见琛第一想法。天鉴山庄一口咬定他刺客之实,不过是因为当晚留下那条汗巾。然而如今天鉴山庄的戒备密不透风,真真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苏见琛尝试多次未遂。
那就去找那个真正的刺客,自己总不能白白为他背锅。可是天大地大,何处去寻?
游荡数月,一无所获。苏见琛落魄潦倒,孟白桑的身影时时在眼前闪现,一定是自己太想跟她解释清楚了,他懊恼地敲敲头。可是每每想起那双梨花带雨的眼睛,苏见琛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
(三)
都说青楼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越州怡红楼,青楼中的佼佼,苏见琛相信这里会有所收获。一夜坠落泥底,没人比他更能卧薪尝胆,隐姓埋名成为最下等的青楼小厮。
今晚,怡红楼花魁宴客,街头巷尾纷纷谈论,艳名之下,怎能一二般姿色。
白绡暖帐,旖旎的身影翩然,一支舞,一曲琴,把所有人的魂勾了去。苏见琛远远观望,白色的身影仿佛枝头冰洁孤傲的花朵,仿佛白桑……白桑,白桑,苏见琛心口一痛,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梦。
终了,罗帐撤去,庐山真容令人叹为观止,天下竟有如此容颜。
“白桑小姐?”苏见琛只是好奇看了一眼,朝思暮想之人居然出现在面前,是白桑,可是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阁下是江湖人?”孟白桑淡然无光的双眼看向苏见琛,随即苦笑,“白桑之名休要再提。”
原来自孟庄主遇刺以来,孟家少主孟青棠独掌大权,未免亲妹横生枝节,便将她弃置于青楼。孟白桑无从反抗,她自幼隐疾,走路极缓,因此连逃,她都逃不走。
遇到苏见琛,一切都不一样了。苏见琛带她逃走,苏见琛为她复仇,这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报灭门之恨。
苏见琛隐去真实身份,成为一个刺客,在孟白桑的指导下,他能够模仿孟青棠的每招每式,处处挑衅,这笔账却统统算到了天鉴山庄的头上。眼看着天鉴山庄一步步臭名昭著,苏见琛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哪怕洗不清身上的冤屈,就这样一步步的报复,也格外爽利。
而孟白桑,依然月貌花容,可是垂睫浅笑也掩盖不住越来越贪婪、越来越狠辣的算计。苏见琛隐约想起当日徐骁所说,再见孟白桑似乎真的有些许不妥,但至于是哪里不妥,他却说不上来,许是黯然无神的双眼,抑或攻于算计的嘴脸。是命运太坎坷,还是自己太苛责,可是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还是那双单纯无害、摄人魂魄的眼睛。
悠长三年,累了,也倦了。苏见琛找不到当初的刺客,也无法跟孟白桑袒露身份。他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苏家,不能洗刷冤屈,报仇雪恨。他也对不起孟白桑,她对他时时嘘寒问暖,寸寸牵肠挂肚,而他,不复当年热情,日日煎熬。
“最后一次。”孟白桑恳求道,“从此你我,恩怨两断。”
终是怜香惜玉,苏见琛答应。
(四)
三年,重返天鉴山庄,物是人非。孟青棠为人阴恻,整个山庄上下皆压抑。
苏见琛熟门熟路,却不为美人,只为杀人。杀了孟青棠,为了自己,也为了白桑。
是夜,有所行动,苏见琛经过当初白桑的闺房,不自觉的停下来脚步。月光沐面的那一幕依稀在眼前,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苏见琛摇摇头,集中精力,今夜注定无眠。
孟青棠已然睡下,其夫人却还在梳发,对月长叹,若有所思。苏见琛推窗而入,窸窣响动惊动孟夫人,她一见黑影大骇:“啊,有刺客!”
昨日重现,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苏见琛愣住了,就是这双眼睛,这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烙印在心底,教他如何忘却。
孟青棠闻声惊醒,抽刀迎敌,而苏见琛得孟白桑指点,早已对孟青棠的招式烂熟于胸,见招拆招,缠斗良久不分胜负。
“壮士前来,可为求财,孟某可双手奉上。”孟青棠体力略有不支,趁着说话空隙狠喘几口粗气。
苏见琛不语。
“你,莫不是……”一旁孟夫人颤颤巍巍不敢上前,但她似乎认出了苏见琛。
是她,却又不是她。苏见琛大恸,不知所措间,孟青棠趁虚而入。
“小心。”一声娇呼,是她,亦是她。
孟白桑破窗而入,身法快如疾风,内劲猛推剑柄,苏见琛的剑没入孟青棠的胸口,而苏见琛的身体,也被推向孟青棠的刀。
“苏见琛!”孟夫人不是扑向孟青棠,却是扑向苏见琛,怀里拿出汗巾按住苏见琛的伤口,正是当初那块。
一见缘误,一见倾心,午夜时分,念着的人又何尝不在念着你。
“小婉,原来这三年来你心心念念的竟是苏见琛。”孟白桑哂笑一声,撕去平日的伪善。原来,她一直知道她的身份。
“白桑,求你放过我们。”孟夫人,或者叫她小婉,匍匐在孟白桑的脚下,“你叫我假扮你引各路刺客上钩,你叫我窥探孟青棠的招法,我都替你做了。”
三言两语,揭秘一场阴谋。
孟白桑天生隐疾并非腿脚不便,而是眼疾,幸得耳力极佳,瞒过众人。孟家重青棠轻白桑,培养儿子作为接班人。孟白桑自不服气,与孟青棠明争暗斗。孟青棠有江湖资历,她便要祭出一个第一美人的头衔。名声是个好东西,口耳相传,愈捧愈盛。哪怕她真有点什么不完美,也要把她夸到天上。人们都以见白桑一面为傲,岂敢说一分白桑不是。
孟白桑以艳名吸引青年侠客,暗里悬赏刺客暗杀自己,只为挑选一柄顺手的利器。小婉本是白桑义妹,因着白桑眼睛不便,便假扮白桑。那晚,她们选中了苏见琛。
苏见琛躺在地上,听着她们的话,五味杂陈,心有不甘、懊恼、悔、恨一下都涌了上来。当初若不是因为他年少气盛、爱慕美色,当年若是仔细究根徐骁的怀疑,甚至这一路他不这么信任白桑,多一点疑心,都不会搭上家族,折了自己。
“至于你,”孟白桑斜睨了一眼小婉,“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有我这个江湖第一美女陪在身边,他却心心念念都是你,你也值了。”说罢凄然一笑,手颤抖着,一把大火烧了这院子。
(五)
江湖传闻,孟青棠一夜疯魔,杀害妻子,一把火烧了半幅院子。江湖第一美人孟白桑力挽狂澜,临危受命,重建天鉴山庄。日后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又三年,依旧夜,孟白桑遭遇刺客,遇害。
临走前,他说:“刺客非我本愿,这便是最后一次吧。你我…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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