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有多久？

一辈子，有多久？

在屋里困的久了，就会逐渐丧失离开的决心。倦鸟在一个地方停留的久了，除了仰望蓝天，已很难张开双翅，再次翱翔。一个房间，一张床，一辈子。

突然想到白夜追凶，患有糖尿病的外卖小哥，杀死了在屋里宅着，过着暗无天日生活的程序员。在他眼里，这样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活着也只是浪费国家的粮食。若是如此，我也该是被愤青、激进分子谋杀的对象。念及此，不禁莞尔。

在好友催促下，出门看了一场电影。由于起床困难，还是迟到了十五分钟。电影里正在播放姥姥趴在一个小土堆上，不许人迁走丈夫的坟墓，虽然这老公，有名无实。这部电影，是张艾嘉的《相亲相爱》，最近很火的一部催泪片。

男人在饥荒的年月，离开农村，到城市里谋生。一去数十年，回来的，只是一副棺材。还有男人在城里的合法妻子、女儿和孙女。现代人感动，或许只是因为姥姥对爱人那份迟钝，甚至愚蠢的坚守。

而触动我的，却是姥姥这份坚守背后的东西。孙女一边给乡下姥姥念外公写的信，一边念叨这不是爱情，只是寻常家书。因为信中提及的，都是些寄钱问候的琐碎日常，相较外公写给外婆的情意绵绵，的确平淡了许多。然而，姥姥却拽着书信，激动的辩解，这就是情书。男人对家始终如一的照顾和责任，于普通的家庭妇女来说，这就是爱情。只是多寄了五块，信中叮嘱乡下姥姥缝制一件新棉袄。姥姥却靠这一句话，坚持了一辈子。我相信，这是姥姥这辈子收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看到这里，我没有哭。只是内心钝钝的难受。女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她们渴望的又是什么？我记得还在家里混日子的时候，才过二十，姑娘们就开始张罗婆家。互相看的过去，或者说能够忍耐，这一辈子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了。即使缺胳膊少腿，也能找到差不多相当的人家。记得很清楚，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我还在念书，她已经被婚姻折磨成了一个略显沧桑的家庭主妇。我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她已经孕育着新的生命，一手还要操持着繁重的家务、孝敬公婆。

一年老十岁的错觉，在我还算年轻的内心烙印下了痕迹。不爱做家务的我，开始有些重视读书这件事儿。至少不用早早的嫁人，嫁个你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样的陌生人。人生的失控，在我的世界里，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希望每一件事都能按照预期运行。每一件事都是可控的。

现如今社会，都在讨论剩女，女人嫁不出的问题。好像这才是最大的灾难。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走进小县城，甚至农村，去看一看那些刚成年的女孩子。刚成年，婚事就被提上了日程。每日的生活就是锅碗瓢盆、丈夫孩子。爱情？梦想？都是电视里，小说中的白日梦，不切实际的玩意儿。所以，姥姥认为男人的顾家和责任就是爱情，这个就不难理解了。因为，她的世界里，孝敬公婆，替丈夫保持整个家，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这不是一种过时的保守思想，这是现实，也是如今广大家庭妇女面临的现实。网络里光怪陆离的爱情神话，或者悲剧。掩盖了原本单调乏味的现实。

当姥姥来到外公外婆的家，看到外公外婆的照片。她尽力压抑着心里的惊涛骇浪，沉默着。原来，这才是爱情。姥姥这时候才意识到孙女说的是事实。丈夫给自己的信只是家书，不是情书。老人一言不发的离开。眼角噙着的泪水，是为七十多年坚守的怀疑？

如果她怀疑了，我会为她庆幸，即使在生命最后一刻明悟，我觉得也算是圆满。舍弃不属于你的，去除心灵的枷锁，收获自由。

姥姥收到了准孙女婿寄来的合成照片。是他和丈夫的合照。可惜雨水将照片打湿，姥姥尝试用毛巾细细擦拭丈夫的脸。结果丈夫的脸消失了，褶皱一片。拿手去抚弄，可也是越来越糟糕，丈夫的脸彻底消失，变成一片空白。老人哭了，在外公和外婆甜蜜的结婚照面前，她没有哭。可是面对这张破损的假合照，她哭了。不是爱情，再怎么伪装，也不会变成真的。

有人说，婚姻和爱情本来就不能划等号。嫁给爱情，只属于童话。可是为了社会的习俗和舆论勉强结合的婚姻，真的是必须的吗？甚至为了世俗的眼光，放弃真爱，只是为了迎合社会的标准。午夜梦回时，她们真的甘心吗？

片尾，孙女说要等男友一辈子，后来又有些不确定的反问“一辈子，有多久？”

一辈子，有多久？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的等一辈子？是浓情蜜意，还是自以为是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