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篇***绝处逢生(之三)
那英的《征服》中唱到:“终于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输赢的结果是彼此都粉身碎骨……”
熊伟的《臣服》中唱到:“终于找到一个办法可一劳永逸,解决了今后的生存和医疗问题……”
这个办法是什么?
是一个行动计划!
是一个简单而又复杂行动计划!!
是一个定名为“飞越高墙”的行动计划! !!
请注意!
这里的“飞越”,不是从“高墙”里边飞出“高墙”外边,恰恰相反,是不是从“高墙”外边飞进“高墙”里边。
说白了,就是想法坐牢。
人们常说:监狱这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但对于熊伟这样一个老实人老好人来说,想要进去也同样困难!!!
因为他从小就循规蹈矩、皈依伏法,不越雷池半步,更不用说作奸犯科、杀人放火 。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最大的心理制约,那就是不愿意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然而,另一方面,对于熊伟来说,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只要自己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
并且,如今还有一位现成的“专业指导老师 ”——房东的弟弟。
当然,熊伟不会傻到明确告诉对方,自己真正的目的,只是表现出一颗强烈的好奇心,令本来就是“话痨”的那个家伙,毫不设防。
于是,熊伟特地买回了酒菜,请这位“吃了苦,受了罪”的大兄弟,边喝边聊,回顾过往——其实,在有意无意中,慢慢引导话题,从而套出有用的信息。
于是,熊伟知道了,当初房东的弟弟出外打工后,回家过年,还没有进自己的家门 ,就在村口的幺店子上,输光了一年的辛苦钱,情急之下,乱了方寸,立马上公路抢劫了一辆出租车,虽然只抢到了几十块钱,但却被判了整整十年。
于是,熊伟晓得了,抢劫罪的量刑依据,涉案金额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有三个方面 :即作案的方式、作案的地点、影响的大小;比如说持刀或持枪抢劫等,比如说抢劫军事区域、金融机构、公共场所、交通工具等,比如说多次或团伙、抢劫伤人或杀人等,以上这来情况,都会被重判,至少十年以上,最后死刑封顶(用讲述者的评价就是“很不划算”)。
于是,熊伟了解到,如今的监狱劳改队都提倡“人性化”管理,软硬件设施都很齐备 ,只需要服刑人员“两个肩膀抬张嘴”,人进去就行了,家属完全可以放心不管;但看守所还不行,如果没有铺盖和换洗衣物 、没有购买日常用品的“来源(钱)”的“三无人员”,多少要受一点欺负,至于流传千百年的陋习“过招”,因被媒体频繁曝光,诸如“躲猫猫”之类的意外死亡事件,所幸被政府明令禁止和取缔了(如同沿袭千百年的“农业税”一般,彻底从中国的大地上消失了)。
乃至于,一些监狱里的内部情况,以及劳改队的生存之道,房东的弟弟更是乘着酒兴,现身说法,详尽阐述。
这不禁让准备“以身试法”的熊伟,深受启发,深有感触,同时也受益匪浅。
接受了“指导”之后,行动计划遂立即展开 。
熊伟的第一步,居然是处置自己的“家产” 。
他将唯一值点钱的二手长虹彩电,送给了“导师”——房东的弟弟,算是答谢“解惑”之恩。
家里好一点的有用的日常用品,他也悉数送给了身边相熟的人,算是“千金散尽”吧 。
只留下了三套换洗衣物和两床被子,作为“进去”的必需品,并且已经把这些东西,打成了一个包袱状的行李。
而他胸口贴身的衣兜里,揣着一个PU革的皮夹子,里面装着一张父亲发黄的照片、一封父亲留下的遗书以及一张快要过期的身份证。
这些,才是他真正的全部的“财富”。
熊伟的第二步,是准备“道具”。
他想了很久,既要“声势浩大”,又要不造成实际的伤害,最终决定使用香港电视剧里最常见最通用的“暴力道具”——西瓜刀 。
在村口的五金店里,选了一把特大号的西瓜刀,但这把西瓜刀的刀刃是钝的,并没有打磨开口。
你还别说,拿在手里,还蛮唬人的!
熊伟的第三步,就是具体“行动”。
背上行李出门之前,熊伟特地走到穿衣镜前,好好的看了自己“最后”一眼。
花白的头发。
焦黄的面容。
满脸的皱纹。
佝偻的腰身。
坚定的目光,却又显得十分空洞。
四十出头的人,居然这般老态龙钟!
就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熊伟浑身一颤。
这才惊觉——四十多年前,四十多岁的父亲,不正是这般容颜!!!
难道,冥冥之中,自己就是父亲的翻版?
不会,也绝不可能!
因为,父亲至少还曾经有过青春激越的热血飞扬。
而自己呢?
一生都是这么暗淡无光。
算了。
不要去想这些了!
在生命本身面前,这一切都显得这么微不足道。
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无所谓。
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熊伟对着镜子发出了一个沉静的微笑,便转身而去,迈步前进。
出得门外,已是暮色西沉,华灯初上。
一阵晚风吹过,几片黄叶轻轻飘落。
熊伟很快在街口招停了,一辆亮着“空车灯” 的出租车,顺手把行李放进后座,自己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他对这位人到中年有点发福的司机说:
“师傅,麻烦你先上二环路转一圈,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想最后再看上一眼!”
胖司机笑着回他:
“那感情好!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客人,跑起来也痛快,不像那些跑个起价就到的,尽练起步停车咯!”
熊伟一听也笑了,立马对这个胖司机产生了一种十分亲近的好感,随即又对自己担心了起来——待会儿又怎么忍心下手哦? !
所幸胖司机十分健谈,又善解人意,他一方面控制着车速,好让客人从容不迫的观察和欣赏成都的街景;另一方面,他又顺着开车拉客挣钱的辛苦,聊起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际遇。
原来,胖司机也曾经是一名国营大型企业的下岗职工,彼时,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也年纪一大把了,一时间失业在家,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后来,家里的兄弟姐妹凑了些钱,这边厢给出租车公司交了押金,给他谋了个“聘驾 ”的职位;那边厢送他去培训,拿了必要的“ 营运资格证 ”;这才来开起了出租车,当起了“的哥”。
还好,几年下来,不仅换完了当初兄弟姐妹的帐,而且当如今,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三四千元钱,辛苦是辛苦,总算把一个家又支撑起来了。
胖司机讲完了自己的故事,顺口问了一句 :
“大哥,您喃?”
就这一句,如同触碰了熊伟话匣子的开关 ,滔滔不绝的话语,伴随着不堪的回忆,如开闸之水,汹涌而出。
从出生时被亲生父母抛弃,如何被父亲收养,到稍大一点,如何与父亲相依为命。
从开始读初中稍微懂点事后,如何发现父亲生病,到手术后,如何看着父亲衰老死去。
从参加工作努力学手艺,到因为好心帮人,先后失去了房子、工作、盲肠。
从四处打工漂泊城郊,到身体不适就医确诊,却没钱无法治疗。
到最后,熊伟索性全盘托出了,自己的“飞越高墙”计划,把藏在身上的西瓜刀,拿出来放在挡风玻璃前的台子上,然后十分诚恳又十分无奈的对胖司机说:
“我不想伤害你,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打这个背时主意!但是不抢你,又实在没其他方法让我去坐牢!我真的是不知道 ,接下来该咋个办了?!师傅,只有你看着办了!!!”
阅历丰富的胖司机,看了一眼西瓜刀,却并不感到有丝毫的惊慌,一边如常的开车 ,一边平静的对熊伟说:
“大哥,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落到这一步,真他妈是老天不长眼!你别急,我有办法帮你达成愿望。现在我们就商量一下 ,具体的细节!”
胖司机告诉熊伟,他有个堂弟是警察,在火车北站的“站前警署”上班,今天刚好轮到他在广场的治安亭里执勤。
等一会儿,他们把车往那儿一开,在治安亭前一个急刹,胖司机跳下车就大喊“有人抢劫”,而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熊伟,一见有警察,就马上把刀扔出车外,弃械投降 。
胖司机还说,到时候他会叮嘱自己的堂弟 ,不要为难和伤害熊伟,最好是第一时间 ,就把熊伟送进看守所,而他所提供的证词,也能足以让“抢劫犯”定罪判刑。
于是,一个“劫匪”与“被害人”合谋的“抢劫案”,就这么发生了!
于是,一个为了活命而放弃最宝贵的自由的荒诞故事,就这么上演了!!
于是,一个被生活逼迫得走投无路的没有罪行的罪犯,就这么诞生了!!!
令警察堂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作为“受害人”的堂兄,居然偷偷交给自己三百块钱,并要求把这个钱,存到“抢劫犯”在看守所的账上,最后还丢下一句感慨:
“别为难他!其他的你别问,算是帮哥哥一个忙!他是一个既可怜又值得尊重的人! ”
当然,对于这一切,警察堂弟是不会对外伸张的。他只会按堂兄交代的那些去做,除此之外,一切还是公事公办。
西方的“法律女神”:一手拿着天平,象征着公正;一手拿着宝剑,象征惩罚;而她用布条蒙着的眼睛,象征着盲目。
也就是说,法律,只重证据,不重真相,只重条款,不重人情。
这就是它的“盲目”所在。
也正因为这样的“盲目”,才会被绝大多数坏蛋和极少数好人,所有效利用,从而形成了我们今天的“法治社会”。
时隔十多年,熊伟“二进宫”,再次来到看守所。
这一回,不再像牲口一样,被装上货车给“批发”了,而是坐在一辆警用“切诺基”,由两名警官专程护送的“零售”。
去的地方,也不是以前的“宁夏街”那个,破旧、狭小已被拆迁的老看守所了,而是位于成都近郊郫县安靖镇正义路上的新看守所。
据说,这里是全亚洲最大的看守所,能容纳上万人,设施齐备,管理完善。
虽然是晚上到达的,但在探照灯的辉映下 ,依然让人觉得,这是所能看到的,像古时候的堡垒要塞一般的,雄伟的看守所。
对!
雄(熊)伟的看守所!
熊伟不禁想起,小时候,父亲跟他开的玩笑。
只是到如今,“雄伟”这个形容词后面,所界定的东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本质的改变!
泰山、长城、人民大会堂、天安门城楼,这些好的事物,离得越来越遥远,几乎和我们的主人公已经毫无关系了。
于是,牢房、监狱、看守所、劳改队,这些坏的东西,适时的补充跟进,靠得越来越切近,并与我们的主人公最终亲密接触 。
熊伟不禁摇头苦笑。
难道,这就是“人世无常,命运有定”?!
进入看守所的流程,既可以说是毫无变化 ,也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依然是“移交——搜查——入舍”这三个步骤 。
但现在的“移交”,却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连人带档案,从办案人员手里直接转到管教人员手里——这只是程序的一半,要“搜查”完毕,“移交”才算完成。
如今的“搜查”,也不是“协管犯”动手了,而是管教人员当着办案人员的面,进行。
当然,衣服还是要脱光光,但却不是在露天的坝子里,而是在一间专门的有监控设备的房间内。
管教人员还拿出数码相机,对入所嫌犯的裸体上半身的正面、侧面、背面,各拍下一张照片,且立即打印出来,让办案人员在上面签字确认后归档。
这样做有两个目的。
一是,正面嫌犯入所前,办案单位没有“刑讯逼供”,所以照片是没有伤痕。
二是,如果嫌犯出所时,身上有伤痕,就反过来证明,其在看守所里,受到过非人的待遇。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客观上都起到了保护嫌犯的效果,真是法制上一种很大的进步。
如今嫌犯所带的行李,也在这个特殊的房间里面,经过三道手续的检查。
第一道,是过“X光透视机”。
第二道,是过“金属探测门”。
第三道,是由一名专职人员,用剪刀去除衣物上,所有金属硬物和带状物品,如拉链、纽扣、胸花、铆钉、腰带、鞋带之类 。
这样做,也有两个目的。
一是,杜绝嫌犯将违禁物品,带入看守所里面,如刀片、铁器、毒品、现金等。
二是,防止个别嫌犯自伤自残,如吞食金属硬物、挂绳上吊之类的行为。
这还是为了保护,还是进步啊!
等到办案人员监督完以上整个过程,再把属于嫌犯的个人财产(主要是现金),移交给管教人员后,送熊伟来的两名警官,才算完事走人。
这时,管教人员在电脑上查看,哪一间押室人最少,便把新来的,划入那一间。
紧跟着,管教人员亲自带着熊伟,走进一道又一道用磁卡打开的铁门,来到位于第二巷道的“刑拘组”,把他送进了第三间押室。
熊伟前脚进了押室门,后脚就有“劳动犯”将他的行李,从“风门”里塞进来,并转告他,存钱的“折子”明天一早,警官上班就送过来。
果然没有了“过招”,但依然要“登记”。
接待熊伟的人,自称为“生活值日”,他一边给熊伟登记,一边告诉“新人”(以前叫“新鬼”)这里面的情况与规矩。
原来,现在已经没有“龙头”、“将军”这些“职位”了,嫌犯按押室总人数的百分之二十,公推公选或由管教人员指定几名“生活值日”,轮流“负责”。
像熊伟所在的押室,有三十多人,就有七个“生活值日”,正好一周七天,一人一天轮流“执政”,从而分化了“权力”,避免了“绝对权力”带来的“绝对腐败”。
如今所谓的规矩,既包括看守所制定的《监规》,也包括一些约定俗成的不成文的“潜规则”,后者的前提是不与前者相抵触,比如有“来源(钱)”的人,需要交纳自己“折子”上总额的百分之十,作为“公费” ,用以购买公用的洗涤用品,而“三无人员”则要负责打扫押室里的清洁卫生等。 既来之,则安之。
终于“进来”的熊伟,悬在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下,反倒有了一种“到家”的感觉,以他的性格,自然是遵规守纪、与人为善。
由于“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熊伟在“刑拘组”没待多久,就“过检批捕”,“顺利”的转到“逮捕组”。
“逮捕组”的情况也大同小异,唯一的变化 ,就是熊伟在这儿结识了一个“同乡”——“胡老弟”胡为。
“胡老弟”也是成都本地人,与熊伟一样“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是个彻底的“无产阶级”。
然而,“胡老弟”上有年迈的老母,下有身患绝症的女儿,不像熊伟“一个人吃饱全家笑”,这般洒脱。
“胡老弟”羡慕熊伟的“空前绝后”,熊伟羡慕“胡老弟”的有人牵挂,两个人互为“围城” 。
在熊伟看来,“胡老弟”有亲人,既是最大的幸福,也是最大的不幸,自己能将心比心的深切体会,对方的痛苦与无助。
熊伟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心想帮“胡老弟”一把。
在“胡老弟”的精心策划与指挥下,熊伟替对方冒认了很多罪行,使对方能够以“检举” 自己,从而立功减刑,反过来,自己则判得更重。
由于始终不善于说谎,像真的做了亏心事一样,熊伟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经过“不懈”的努力,还是成功的完成了两人的计划。
当法官,在法庭上,宣判熊伟,因抢劫与盗窃,数罪并罚,最终合并执行,有期徒刑十八年时,熊伟舒了一口长气。
一来,是因为尘埃落定,不用再费心折腾了。
二来,是因为目的达成,下半生总算有了“保障”。
于是,熊伟发自由衷的内心的说了一句:
“感谢法官!感谢法庭!!感谢政府! !!”
转身,他就欢天喜地的奔监狱而去了。
至于,熊伟今后会面对什么,最终的结局又如何,只有让时间和历史,来告诉我们了。
虽然是个特例,但是像熊伟这样的一个人 ,在正常的生存环境里,却找不到希望和生机,不得不向“为恶”的方向去努力,这实在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悲哀!
莫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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