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临水照花人

文｜北梦南栀

民国临水照花人

“落叶空山，寒枝拣尽。在这个秋意阑珊的午后，采一束阳光，读几卷诗书，日子陶然忘机。”

阳光直射下的满洲里是颓然的，地表温度35℃的情况下，还能把五级的风吹得那么响亮，也足够让人暗自赞叹的。在这个让人无端生出几分烦躁的午后，走进白落梅的幽美文字，第一次如此完整地了解张爱玲，却也让这曝晒下的日子生出许多况味来。

我读张爱玲的作品并不多，只零星读过她的《倾城之恋》，却也被一些琐事中断了好久，等闲下来时，也再没先前的心情，所以至今都没有拜读完。

生在乱世之中，出自清朝名臣的簪缨之家，拥有惊世不凡的才情，至今世人津津乐道的豪门之后张爱玲，看似光鲜亮丽，合该生活在社会上层一生无忧，殊不知在那个时局动荡，改天换地的年代里，这些晚清贵族注定背负清王朝穷途末路的颓败，承受时代的洪潮，在风雨飘摇中生存。

我时常想，如果是我，在殷实的物质资源庇护下，即使受到时政波及，也足够衣食无忧，平安度日。可张爱玲不要这样的平庸，她就着似乎与生俱来的文字天赋，要生命浓墨重彩，要生活华丽超脱，要在那个乱世与众不同。

在那个乱世中，张爱玲是不同的，不单是因为她惊为天人的笔尖文字，更因为她穿过民国烟雨却依然不失初心的脱俗气质。白落梅的笔下的张爱玲是行走在人类灵魂之上的一个不平凡的存在，早年虽无过多的人生履历却已经拥有了与她年龄不符的，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通达。

民国的人们犹如寥落银河中的一颗颗星辰，而张爱玲，无疑是那最明亮的一颗。她在秋月将缺时降生于十里洋场的上海，在秋月渐满时从容归去，仿佛这一生都与那秋月结缘，被那秋日清凉萦绕了一世。

那个让清冷成性的惊世才女蓦然回首的胡兰成，到底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背弃？在他心里，让他深深折服的张爱玲到底有没有与她人不同呢？

或许这些都不重要了，与世脱俗的张爱玲愿意为你怦然绽放，待你背弃誓言时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自此宁可独自枯萎，也再不愿为任何人回眸。

胡兰成是这世上最懂张爱玲的人，明白她不愿牵愁惹恨，赞她是“民国临水照花人”，但他又不甘自己征服不了她令人惊叹的气质，于是即便世上最好的张爱玲，也没能留住他的心。

只可惜，这唯一一个让张爱玲愿意一世烟火的男人，是个不值得托付的多情人。而之后的缘分，仿佛再也不值得她为之低眉垂袖了。

这个世间，唯有一个张爱玲，即使穷尽人海，也不会再与之相遇。因为她只有一生，不会转世，亦不会依附在某个人或物之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衬得上她高贵清冷，于世不同的灵魂。

张爱玲一生丢掉了无数包袱，却独独丢不掉那于笔下倾泻的文字。民国的男子多如星辰，偏偏那最无情的一颗点亮了张爱玲，于是她丢掉了爱情；桑弧导演给了她风轻云淡的相逢和默默无言的守护，她不愿再为时光转身，于是她丢掉了缘分；之后邂逅的一段异国爱情，那个叫赖雅的老者带给她十一年的劳苦和奔波，潋滟红尘给不了她一世安稳，于是她丢掉了红尘……张爱玲无需经历多少世事，那个世界的一切自会与她来交涉。爱情和其他的一切都给不起她要的安稳，只有文字才配得上她一生的传奇。

文章的末尾，允许我吐槽一下把无情活成深情的胡兰成。

胡兰成不喜循规蹈矩的发妻玉凤，多次讲重话伤害玉凤，却又在玉凤病逝后说“幼年时的啼哭都还给了母亲，成年后的号泣都还给了玉凤”。

玉凤去后一年，他“不要恋爱，不要英雄美人，惟老婆不论好歹总得有一个”，于是娶了无甚感情的全慧文。

张爱玲之前，他还有一个唤作英娣的女人，想来也是他生性多情的心，在某个地方惹下的情债。

之后他遇到了张爱玲，这个感情被他洗劫一空的清冷女人，离婚前为他伤情，离婚后关闭心门，最后还要为他承受群众的批斗。

再然后，刚满十七岁的周训德落入他的甜蜜圈套。我叹服于他在汉口时与周训德全心全意柔情蜜意，江边牵手情话连篇，在上海时却与张爱玲恩爱缠绵，将周训德自动抛之脑后。

之后他更名换姓，在逃亡过程中继续处处留情，全然不顾为他留在武汉而最终下狱的周训德。逃亡途中他与范秀美相依相伴，感情升温，硬是将狼狈的逃亡路途走成了浪漫的旅行。

而后的胡兰成东渡日本，再一次将范秀美抛在国内再无过问。在那里，与一个叫一枝的日本有夫之妇缠绵缱绻之后，又是离散。

许是经历了这许多波折，胡兰成也有了安定的心思。于是他娶了佘爱珍，将她视作他之前的每一个女人，爱之疼之，终于执手白头，相伴了余生。

放到现在，胡兰成的一生可概括为一个词――渣男。我们都该赞叹于这个男人，可以在辜负背弃许多女人之后可以毫无愧疚忏悔之心，把无情活成深情。

他说，“爱玲是我的不是我的，都是一样，有她在世上就好。”他将自己的背弃说成了诗意，把张爱玲的离去说出了浪漫。只是苦了张爱玲，在他与他人携手一生的同时选择离群索居，终了一生。